哥哥果然在,他今日竟没去朝会,而是安安静静半躺在侧榻上,手里拿着一卷文书。上午的日光还算明亮,透过窗户纸洒进来,在哥哥的身前、发上洒下一片碎金之色。
许知雾提起裙摆走得静悄悄,但哥哥已然从文书中抬起眸看向她,而后露出一个温柔到近乎宠溺的笑容来,“阿雾。”
一丝极细微的奇怪感觉从许知雾心头掠过,不过她并未多想,走到哥哥身边坐下来,“哥哥今日休息?”
“嗯,朝会不去也不要紧,这些文书批复了就行。”
许知雾顺着哥哥的指尖看见了案上那一沓白花花的纸张,“这么多?要看多久?”
“三个时辰左右。”
许知雾便在心里算了算,三个时辰之后,都快要傍晚了,那哥哥还能有什么闲暇可言?
当皇子这么累的吗?
她真切地感觉到了哥哥的辛苦,想要给他减减负担。
眼睛一转,很快想了个主意,“哥哥我帮你读吧,你闭着眼睛休息就好。”
谢不倦微讶,而后点头笑道,“好。”
他也不跟她客气,将手里的文书递给她,“从这处开始。”
而后当真放心地躺在侧榻上,闭上了眼睛。
许知雾没看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文书,张开嘴,声线娇脆清晰,“臣闻春衣巷杀子一案,殿下判其死刑,并添之于《新典》,窃以为过矣。天地君亲师,自古以来父为子纲,父有专断之权而子唯有受之,杀子罚父,有违孝道……”
这是种极为新奇的体验。
头一次有人对谢不倦说,我帮你读公文吧。
不论是他的好友,还是他的属下,都不敢触碰这一块,以免有僭越之嫌。
但阿雾显然没有想这么多。
且她的声音这样动听,谢不倦眉眼舒展,没有出声叫停。
若在平日,碰上此类言语,他是不会看下去的。
许知雾读完了这一篇,眼巴巴看向闭目休息的哥哥,“读完了,接下来呢?”
“阿雾走到书案前,把这一份放在左边那一沓上面。”
许知雾照做,“放好了,下一份呢?”
“右手边。”
于是许知雾又拿了份新的,乖乖读起来,“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长久无储君。殿下自幼聪慧,熟读四书,贤良仁德……”许知雾看见后面还有一长串夸奖,不由笑着看了哥哥一眼,又接着读,“臣以为殿下乃不二之选,另,若殿下能早日成家并诞下皇长孙,大乾江山稳矣。”
听到这里,谢不倦不由半睁了眼,目光温温地落在许知雾面上。
可她非但没察觉,还兀自偷笑起来。
许知雾又读了几份,伴着她的声音,谢不倦觉得自己像是在一叶轻轻晃荡的扁舟之上。
日光也越发温暖地罩着他。再这样下去,他就要睡着了。
这时许知雾清了清嗓子,谢不倦出声唤停她,“读得够多了,阿雾放下文书吧。”
许知雾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着说,“哥哥,我还以为朝臣写的文书都是正经古板又晦涩难懂呢,没想到还挺好玩的。”
谢不倦稍稍往侧榻里头让了让,而后拉了许知雾的手——
许知雾以为哥哥要和自己说什么,猝不及防被他拉了下去,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被他的气息包裹住了。
不仅如此,他的手臂也环上来,将她搂住。
两人躺在一张榻上,脸挨得很近,呼吸声相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