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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凰 阮阮阮烟罗 1870 字 2022-10-18

……穆骁说,“嘉平元年,正月十六夜,朕在去往东市的路上,有缘与她相识”……

……穆骁问,“嘉平元年,正月十六夜,你人在哪里”……

一瞬间,耳边仿佛响起了全天下的嘲笑声,响亮的,尖利的,讥讽的。

天下间的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嘲笑他这个殚精竭虑、苦救社稷的楚朝末帝,曾在登基元年,亲手放过了来日亡他楚朝的敌人,并给敌人指了一条生路;

嘲笑他这个深爱妻子、苦候真心的丈夫,原是妻子与她情郎相识相爱的促成者,他在那一夜的指点,让夺他江山的敌人,与他深爱的女子,有缘相识,进而相爱,私结鸳盟,互许终身,珠胎暗结。

原来楚朝,是真正意义上地亡在他的手上,是他导致了楚朝的灭亡,他在位多年的苦心经营,在那一夜的指点前,就是一个可悲无力的笑话;

原来他一直渴求苦候的妻子真心,也曾是被他,亲手推给别人。他曾那样羡慕那个“阿木”的存在,羡慕妻子对少时情郎的一往情深,却原来,那份情深的缘起,是在他手中促成,他亲手缔结了敌人与爱人的情缘。

江山、爱情,原来从一开始,就毁在他自己手上。

……他是上天的玩物吗?上天造他出来,将他投入这样的命运里,是想看一个凡人,终其一生,究竟能活得有多可笑吗?!!

全天下的尖讽嘲笑声,像一柄柄锐利的尖刀,狠狠刺入了颜昀的胸|膛。可笑可悲的世事与命运,如重轮碾过、巨山压下,他感觉自己的身心,都正被重重碾压地血肉淋漓。胸腔受着无尽的挤压,心反复张皱成一团,似将爆裂,又似皱挤得喘不过气,叫他几将在命运的压迫下,窒息而死。

他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污秽的牢房里,神色沉静如前,而心内,血气潮涌。命运的重压下,他身体的每一处,似都正被摧残碾压,承受着剧烈的痛楚,他仿佛竟听见自己骨节碎裂的声音,那一直支撑他直面艰坎命运的后背脊梁,一寸一寸地断裂开来,一声声,清晰就在心底。

袖内,握在手中的黄铜钥匙,早被用力到,攥抵入掌心血肉里。鲜血顺着钥匙流下,无声滴落在衣袖中,悄然将垂拂膝上,鹤羽般的雪白,浸得血红。颜昀抬眸看向大晋朝的天子,眸静无波,嗓音亦淡,如轻风,将漂浮尘世间的一片轻羽,无声拂落在地,轻轻地道:“不记得了。”

他再一次回答天子的疑问,衔着淡淡的笑意,站起身,声音平平静静:“嘉平元年,那样久远的事,谁还记得呢。”

袖中染血的黄铜钥匙,在年轻男子敛衣起身的动作下,于重重素衣雪白后,悄然跌落在牢内的污地上,与混杂暗红血污的泥地,融为一色,不为人觉。

颜昀走向摆好的纸笔几案,静望着穆骁问道:“陛下所说的不杀琳琅、不杀阿慕,可是真心?”

穆骁冷声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