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冲一脸茫然,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会得到惩罚,但是没想到,非但不惩罚,反而还有褒奖的意思,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里面的深意——”长孙无忌看了眼辩机,道:“你能说出来么?”
这话就带有很明显的考校的意味了,辩机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略一沉吟,旋即说道:“我明白公爷的意思了,这是公爷的以退为进之计。”
“什么以退为进?”长孙冲茫然道:“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唐的驸马,虽说有皇亲国戚的光环。但自玄武门之事中,驸马薛万彻的倒戈之后,陛下对驸马领兵就十分忌惮。所以可想而知,即便是做了高阳公主的驸马,未来未必能有领军的机会,多半也就是守卫京畿的散将。故此,各大世家,纷纷让自家的次子,甚至三子去报名,而不是长子,因为长子至少能袭爵,袭爵怎么也比做驸马要好得多。”
“是啊、”长孙冲一愣,纳闷道:“可是父亲为何——”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辩机继续说道:“公爷算无遗策,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公爷是想借此机会,完成两件事。”
“两件什么事?”
“第一件事,公爷想向陛下表明,他是忠诚于陛下的,他的忠诚,不同于其他的百官,把利弊放在忠诚之上,他的忠是竭尽所能,是可以把陛下放在他自己之前的。”
“第二件事,公爷乐见的,正是世子走到最后,然后被淘汰。如此,世子就受了委屈,陛下看在公爷的面子,皇后娘娘的面子,各种考量之下,不会不给世子一个安排。这个安排能带来的好处,绝对不在驸马之下。而且,世子您也不必局限于驸马这两个字带来的猜忌之中,未来能够有更大的作为。”
说着,辩机赞道:“公爷心思之缜密,让人惊叹,佩服之至。”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道:“说的对也不对,如果能与高阳公主结为连理,我自是更加高兴的。但可惜,我儿福薄,也是无奈。好了,你们下去吧,早点去宫中,免得误了时辰。”
“啊,是,父亲。”长孙冲还是没太听懂,一副懵懵的样子。
二人目送长孙无忌离开,才一起离开书房,路上,辩机详细的解释了一遍,长孙冲这才明白,父亲的真正用意。佩服之余,心里也觉得有些可怖,在他看来简单的一件事,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弯弯绕,凭他的脑子,如果不是辩机讲解,恐怕一辈子都察觉不出来。
他懊恼道:“和尚,你说我父亲城府那么深,我怎么就不及万一啊,想要为父亲分忧都做不到。”
“公爷所谋的事情——”辩机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单纯的像个孩子的长孙冲,又觉得好像不说太明白更好。像这样头脑简单的人,一来是不足与谋,再一个,他知道太多,也许不是一件好事,对谁都是。
笑了笑,辩机道:“世子能有分忧之心,已是尽了孝道的,不必过于忧虑。”
“是吗?”长孙冲问道:“我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是的。”辩机重重点头认可,心中忽然觉得,有时候人傻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会很快乐。
……
房府。
大堂里,房玄龄如坐针毡地已经绕了得有十圈儿了。
房遗爱看着自己的父亲绕圈,看的眼睛都有点晕了。他的夫人裴氏也在,但是没有说话,可是她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样子。这位夫人,长得膀大腰圆,虽然是个女人,但却要比房玄龄更高更壮,若非如此,文弱的房玄龄,也生不出像是牛犊子一样的房遗爱。
世人都知道,房家是裴氏当家。通常情况下,夫人做的决定,房玄龄绝对不会干预。但是今日,房玄龄却站出来与夫人对抗,他坚决不同意房遗爱做驸马,而且是没得商量。
房遗爱乐得如此,他也觉得公主自己伺候不来。就在父子二人商量,如何在不惹恼皇室的情况下把婚事给退了的时候,得下人举报而知道这件事的裴氏拎着鸡毛掸子出现了,追着房遗爱打了一顿,又把矛头指向了房玄龄,骂他烂泥扶不上墙,好不容易儿子有做驸马的机会,还没比呢,自己却怂了,若是传将出去,定会成为长安城的笑柄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