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都听阿耶的安排。”应珏恋恋地搂着他的双腿,“阿耶,精诚应当能感动上苍,儿子想在承露阁中日夜为阿耶祈祷,求上天驱走彗星,为阿耶再增福泽!”
神武帝沉吟半晌,点了点头:“朕本来是说让你们都在家中闭门祈祷,既然你有这份孝心,好吧,这几天你先留在承露阁吧。”
“多谢阿耶成全!”应珏连忙叩头谢恩。
东宫。
裴寂紧缩双眉,低声追问道:“殿下,那龙虎丹与神龙丹的配方相差无几,长期服食必将损害身体,殿下难道任由陛下服用?”
“我拦得住陛下吗?”应琏语声平淡,“就因为我严令法善一个月最多只让陛下服用一颗丹,所以陛下待法善真人远不如罗道人,我实在已经尽力了,若是连丹药也不能吃,你觉得陛下还会信任法善吗?”
裴寂明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然而心里的惶恐不安却越发强烈,忍不住又说道:“殿下,我们种种筹划,说到底还是为了警醒陛下,匡扶社稷,若是陛下有什么闪失,那岂不是违背了初心?”
“无为是不相信我吗?”应琏笑了下,“你觉得我是想要如何?”
“臣不敢!”裴寂被他目中透出来的冷意弄得心里一惊,忙道,“臣只是有些担心,委实是前车之鉴太多,丹药有害无益,陛下毕竟上了年纪,便是再健壮,也经不起如此消耗。”
“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尽快解决潞王,陛下不会有事。”应琏颊边带着极淡的笑容,“我最了解我这五弟,凡事最能沉得住气,尤其擅长忍耐等待,快不是他的长项,所以眼下,我们要逼着他推着他,让他尽快动起来,忙中出错。”
裴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低声道:“是。”
“尽快布置下去,三天之内,我要看见结果。”应琏笑意更深,“也不知道五弟发起急来,会是什么模样?”
裴寂出了门时,外头乱乱地刮着风,然而暑天的夜风也是闷热的,劈头盖脸裹着包着,汗闷在头发里,心里那种焦躁不安的感觉越发明显。
事情已经失去控制,他讨厌这种抓不住的感觉,就像当初遇见她时,那种隐约的慌张和不安,那种总觉得会失去的不祥预感。
也不知她这时候在哪里,在做什么?
裴寂抬头看看天空,彗星依旧在天际慢慢流动,星子疏疏落落,月色明亮起来,至少是二更天了,她这时候,多半已经回去歇下了。
然而还是不能死心,到底顺着小路,一路躲闪着,来到了尚宫局。大门开了半扇,值夜的宫女在门房里打盹儿,裴寂悄无声息地走到沈青葙的房门前,隔着窗户的缝隙,看见她面前摊着两本卷册,正聚精会神地看着。
满心的苦闷顿时消散了大半,裴寂隔着窗户,看着她恬静的容颜,满脑子乱哄哄的思绪突然消失了,周遭宁静下来,心里倒空了,却突然又被她填满了,只是贪婪地透过那狭窄的缝隙,安静地望着她。
尚宫是不需要值夜的,她应该是公事还没办完,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要回去。
裴寂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去了院外。
窗里,沈青葙听见了隐约的脚步声,时辰太晚,便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值夜的宫女从外头经过,等终于做完手头的事情,更漏也即将走到子时,推门出来时,幽暗的天际上,彗星依旧拖着长尾巴慢慢走着,冷冷地俯视着深夜中的宫城。
沈青葙默默地望了一会儿,迈步向外走去,道旁的路灯不知怎的都熄灭了,只有路尽头还亮着一盏,幽幽暗暗,衬得周遭格外寂静,让人莫名生出恐惧。
沈青葙抱紧了双臂,正在犹豫要不要叫宫女来点灯时,树后突然闪出一人,低声唤她:“青娘。”
沈青葙惊呼一声,紧跟着手被握住了,裴寂身上的沉香气味忽地笼罩上来,他低声道:“别怕,是我。”
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未曾散尽的惊吓化作嗔怪,沈青葙重重甩开手,快步向前走去。
裴寂很快追上来,满腹的心事都梗在喉头,想说,又无从说起,到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沈青葙飞快地往前走着,原本只是有些惊吓,此刻又渐渐生出嗔怒,几次相助应琏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没什么可抱怨的,只是他不该言而无信,他明明主动提出要为她保守秘密,不让她卷进来太深,如今却连崔睦都知道了!
裴寂觉察到了异样,伸手去拉她:“青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