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来的丝弦之声听得更清楚了,旖旎的乐声夹在肃杀的气氛中, 让人的呼吸不觉也紧张起来, 沈青葙不由想到, 应长乐, 已经动手了吗?
“青娘, ”裴寂的声音离得很近,“此事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她曾经想过很多次,宫里是个吃人的无底深渊, 她不想再被卷进去了,回去陪伴母亲固然是好,然而她本能地觉得,很难过上这种理想中的、安稳平静的生活。
最好的出路,自然是像师父郑蕴那样,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条安身立命的道路,可是,为人师的话,她的年纪毕竟有些太小了,况且乐舞之技,毕竟不如书法那样,更能登大雅之堂。
“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公主府执掌文书,对宫中制度和公文书札也有涉猎,”裴寂转过脸来看着她,“青娘,世俗看轻乐舞,但却重文士,重礼制,尤其是世家高门的小娘子,将来难免要出入宫闱,更有许多都是后妃的人选,她们的家族通常会请宫中的女官去教养女儿,然而许多女官要么年老,要么出身微寒,唯有你出身既好,年纪又轻,通文理,懂制度,也曾亲身在宫闱中待过,在陛下面前还能说得上话,也许,你可以往这上头想想。”
沈青葙掩在芭蕉叶的阴影里,抬眼望着裴寂。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像从前那样专注地看着她,而是时不时张望四周,留神卫队的动静,他的声音很低,有卫队经过的时候他还会暂时停住,用身体遮住她,以免被卫队发现,因着不断被打岔,这一番话本来不算长,断断续续讲来,却像是很长、很长的一番话。
斑驳的光线中,他挺拔的鼻梁在侧脸投下小小一片阴影,越发显得他眉秀眼长,面如冠玉。
沈青葙转过了脸,他是什么时候想到的这些?他竟为她,筹划了这么多。
“青娘,女子撑门立户不容易,你,你……”裴寂说到此处,连自己也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沈青葙只觉得心里藏得最深的情绪都被这一声叹息勾起来了,眼睛瞬间湿了,那个像噩梦一般纠缠她多时,让她始终无法释怀的疑问终于问出了口:“裴寂。”
裴寂低头看她,阴影拖下来,投在她脸上:“青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