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要奴服侍洗浴吗?”翠娘在边上问道。
“不用了,”宋飞琼笑道,“你也去?洗洗吧,赶了一天的路,灰头土脸的,想来也是累坏了。”
翠娘含笑答应,宋飞琼又向夜儿和小慈道:“你们也去?洗吧,你家娘子有我服侍,放心吧。”
夜儿没?敢答应,先?去?看沈青葙,宋飞琼笑起来:“怎么,还?怕我服侍不好你家娘子吗?”
沈青葙也笑,忙道:“你们去?吧,我与?宋姑姑在这里。”
侍婢们这才满心欢喜地退到隔壁的小汤池洗浴,屋里安静下来,宋飞琼伸手拿过?搁在池边的茵樨香汤,道:“来,我给你洗发。”
沈青葙乖顺地背转身去?,胳膊搭在池边凿成?春日繁花的白石上,头发从肩头披下来,宋飞琼倒出些茵樨香汤,轻轻揉搓着她厚密的头发,问道:“十一娘,你来府里多?久了?”
“马上就满六个月了。”沈青葙心里微微一动,回过?脸看她,“姑姑,怎么了?”
“没?什么。”宋飞琼的手指伸进头发里,按摩着头皮,唇边的笑有些凝重,“十一娘,你觉得这半年里,公主待你如何?”
她的声音分明像往常一样慈和,沈青葙却觉得呼吸一滞,身上被温泉泡得发热,胳膊贴着白石,却是冰凉的:“公主救我脱离苦海,又一直庇护我,对我恩重如山。”
“若是公主要你做什么,你会?如何?”宋飞琼又问道。
此时门窗紧闭,侍婢们都已?经退下,安静的浴房中?唯有进水口处的流水发出极低的声响,白白的水汽蒸腾而上,撩动轻红的纱帐,沈青葙低着头,问道:“公主想要我做什么?”
宋飞琼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东宫这几天会?收到杜忠思的密信,公主想要这封信。”
沈青葙生出一股沉重的无力?感。从投靠到应长乐门下,她就隐约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她盼着以自身的能?力?安身立命,可应长乐肯庇护她,却只是因为,她是裴寂为数不多?的软肋。
惠妃与?东宫的明争暗斗,这半年来她一天比一天看得更清楚,当?初那场将她人生打?得粉碎的横祸,就是这场争斗中?微不足道的一环,投靠应长乐时她对于其中?内幕并不完全了解,可这半年里涉足越多?,她就越能?确定,惠妃就是那双推着她原来那个家走向覆灭的,无形的手之一。
固然那个家暗中?已?经是千疮百孔,但,若不是以这种激烈的方式突然覆灭,她也不会?就此跌入泥沼,挣扎许久。
人生从来没?有回头路可走,投入公主府是她自己选的,她不后悔,应长乐庇护了她,她也愿意回报,可是,难道她也要加入争斗,让更多?像她一样无辜的人,落到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