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婵恨到了极点,咬得后槽牙都咯咯作响, 只觉得腰上腿上屁股上,当初那一百板子挨过?的地方, 突然又?疼了起来,虽然打板子的人得了宋柳娘的吩咐没敢照死里打,但杨剑琼并不容易糊弄, 一直盯着打完足足一百下才肯罢休, 打得她身上的肉都烂了好几块, 趴在床上不敢翻身, 活活受了两个多月的罪才慢慢养好, 可沈青葙现在却趾高气扬,穿金戴银,打扮得像高门巨族的小娘子似的回来炫耀,凭什么!
阿婵正恨得翻江倒海, 却突然听见沈青葙平静的声音:“阿团、阿婵还有金宝,不能上家谱。”
阿婵一个激灵,抬头?看时?,正对?上沈青葙清澈的眼眸——她恨成这?样,她却只是?那么平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就转过?了目光,就好像她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蚁,根本不值得她多看一下似的。
这?种轻视比仇恨更让人难以忍受,阿婵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咬得嘴唇几乎要出?血,疼痛和恨怒刺激之下眼泪很快流出?来,伸手抓住宋柳娘的衣袖,趁势哭起来:“阿婆,青娘子恨我没什么,但认祖归宗是?阿翁阿婆才能决定的事情?,她是?晚辈,怎么能这?么霸道,连长辈的命令都敢不认?”
宋柳娘并不见得如何喜欢阿婵,但更不想看见沈青葙压过?自己一头?,被她言语一挑拨,立刻板着脸斥道:“十一娘,不要以为你攀上了高枝,就能在家里横着走了!这?是?沈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二郎,把家谱呈上来,立刻就把他们娘儿三个的名?字记上去!”
吴兴沈家虽然也是?当地大族,但沈楚客这?一支只有他们一家在长安,此时?也不可能再去联络吴兴的族老压下这?事,沈青葙思忖着,淡淡说道:“天授朝律,以奴婢、妾室为妻者,监禁一年,阿翁、阿耶,这?一条想来你们都知道吧?”
沈潜本来已经?拿着家谱站起身来,听见这?话又?停住了,沈楚客便?道:“阿团是?妾,不是?妻。”
阿团见事情?不对?,早已经?啜泣起来:“二郎君,奴知道奴身份卑贱,奴并不敢奢望别的,只求能留在二郎君身边,好好服侍二郎君一辈子。”
二郎君,是?当初做婢女时?对?沈潜的称呼吧?此时?叫出?来,好唤起沈潜对?过?去情?分的惦念。沈青葙看她一眼,淡淡说道:“阿团,我一直很想问问你,当初你是?怎么说动陶雄为你卖命的?”
阿团还不曾如何,沈潜一张脸先?涨得通红,霎时?间想起了和离时?杨剑琼的话,她说,你有这?个工夫埋怨,不如好好想一想,陶雄这?几十年来,为什么不成亲,为什么心甘情?愿受阿团的差遣。
对?啊,为什么心甘情?愿受阿团差遣呢?甚至死到临头?都不肯供出?阿团呢?不要说什么给?钱了或者其他,沈潜自己也是?男人,除非是?那种关系,否则怎么可能如此维护一个毫无亲缘的女人?
阿团一见沈潜的脸色就知道不妙,陶雄就是?扎在沈潜心头?的一根刺,哪怕她哭着解释过?许多次,但猜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再怎么也拔不出?来,眼下沉潜就是?她最?大的依靠,绝不能让他倒戈,阿婵立刻哭着说道:“二郎君,奴对?你一心一意,奴愿以死明志!”
她一抹眼泪,一头?往墙上撞去,阿婵连忙冲过?来抱腰拦住,金宝看不懂母亲和姐姐要做什么,不由得大哭起来,满堂中乱成一片,宋柳娘拍着桌子嚷了起来:“十一娘,你就见不得我们好是?不是??”
沈潜心乱如麻,忽又?听见沈青葙平静的声音:“我之所?以不让他们三个入家谱,是?为了沈家的名?声和前途。”
沈潜下意识地问道:“怎么说?”
沈楚客冷哼一声,道:“你都跟着杨氏走了,沈家如何,与你什么相干?”
“即便?我跟着母亲,可我依旧姓沈,沈家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好不了,”沈青葙道,“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