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葙捧着曲谱来到应长乐素日会客的流霜堂时, 先?听见了应珏带笑的声音:“七妹,无为?已经站了大半天了,我替他向你讨个情?, 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这次好不?好?”
沈青葙在自己没意识到之前已经放慢了脚步, 有些不?想进去, 不?想看?见裴寂此时的狼狈。
等?反应过来自己这曲折幽深的心思后, 不?由得吃了一惊,随即又想到, 她不?是?为?了裴寂,她只是?不?忍看?见昨日那个为?着百姓顶撞公?主的万年县丞, 被迫在公?主面前低头罢了。
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不?管她走得多慢,始终不?曾听见应长乐的回答,流霜堂雕刻着忍冬枝蔓的大门已经出现在眼前, 沈青葙不?得不?迈步走进去,轻声道:“殿下, 曲谱取到了。”
“呈上来吧。”应长乐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厅堂深处传来。
沈青葙迈步往前走,余光瞥见裴寂躬身叉手站在应珏边上,出乎她意料的是?, 他脸上并没有任何尴尬或者狼狈的模样?, 依旧是?平素的从容优雅, 就连那躬身而?立的姿态, 也像是?大雪中暂时被压弯了枝梢的青竹, 只消一阵风过,立刻就会扫尽积雪,恢复傲然的风骨。
沈青葙刹那间想起了方才宋飞琼的话:裴寂是?有名的端方君子,但此人, 却是?头一个心机深沉、能?屈能?伸的。
所以今天前来赔罪,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审时度势后最佳的应对之策,他并不?觉得狼狈。
倒是?她自己想岔了。
却在这时,突然见他眼睫微动,极快地向她看?了一眼。
日光透过窗户上嵌着的蚌壳照进来,映在他眉宇间时,隐约有光晕流动,他眼中浓重?的忧虑冲散了那些绮丽的色彩,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让沈青葙心中咚地一跳。
他在担忧,为?谁?为?他自己么??
然而?也只能?继续向前走,直到应长乐绣着金线牡丹的衣襟出现在眼前,纤长白?嫩的手指懒懒拿过她捧着的曲谱,漫不?经心说道:“十一娘,这曲谱你这几天可练得熟了?”
沈青葙收敛心神,答道:“每日都弹奏几遍,尚算熟练。”
应珏向前倾着身子去看?,笑问道:“什么?曲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