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目光也落在那一行字上,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句话,确实是重了些。何为永不相负,若是他日里有了妾室,可算相负吗?”

沈相也冷声道:“如今你下聘书时写得自然轻巧,可若是来日里,身份不同,满盛京城的高门贵女任你择选之时,你可还敢说‘永不相负’?可还有面目来看你今日写下的聘书?”

他说得虽隐晦,但无论是沈厉山还是姜氏,抑或是沈钦,心中自是清楚。

棠音婚期落定,沈府便也会全力扶持李容徽夺嫡,届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无回头之路。

可若是真有造化,让李容徽荣登九五,届时愿意入宫的高门贵女便如过江之鲤,被有心之人送来自荐枕席的美姬更是数不胜数。加上三年一度的大选,一年一度的小选,群臣的上疏劝谏之下,可真有人能保持本心?

当今的圣上不能,自开国以来,所有大盛朝的帝王,乃至于一众诸侯王,皆不能。

对一位帝王来说,永不相负这句话,太空,也太重。

花厅内静默了短短一瞬,却是李容徽轻声开了口:“无论来日如何,无论身份如何,容徽只棠音一妻,此身此心,永不相负。”

他说着,将视线落在了沈厉山与姜氏手里拿着的聘书上,薄唇轻抬,眸底阴霾散尽,显出一片缱绻温柔:“今日写下的聘书,等我与棠音百年之后,还要一同随葬。哪怕是碧落黄泉中,我也会时常翻看。”

又是良久的静默。

上首的沈厉山缓缓叹出一口气来,一直紧绷着的面孔也因此微微松弛,不复方才的冷厉严肃:“不论来日如何,至少此刻,你还算是出于真心。”

他微微抬手,示意墨兰将一封婚书归还李容徽,而另一封则交给棠音,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婚期,便如聘书上所写吧。”

他说罢,便也自椅上站起身来,淡声道:“如今离露月不过月余,瑞王也早些回府筹备去吧。”

这句话,便是送客的意思。

李容徽会意,便也起身告辞,随着荣德抬步往花厅外走去。

临出槅扇前,他却轻轻停了停步子,微侧过身来,看向棠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