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徽并不看他,只注视着东珠帘幕后成帝所在的方向,一字一句道:“长恨歌中曾有记载,唐明皇于长生殿中托请临邛道士携杨妃魂魄前来相见,临邛道士上穷碧落,下至黄泉,终于得见太真,带回杨妃一股金钗,半盒花钿。”

“徐大人不信梦中赠物之事,那是否也觉得长恨歌为假?临邛道士不过是一江湖骗子?”

他顿了一顿,似乎随之想起了什么,诧异开口:“可临邛道士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道士’。若您认为他是一江湖骗子,那岂不是认为整个道教,所有方士,都不过欺世盗名之辈?”

成帝信奉道教修仙之法,重用方士已是朝野皆知之事。而寻仙殿中,有几位得宠的方士,地位更是远在臣子之上。

李容徽这一句话下去,立时将徐闻吓得个面如土色,连连摇手道:“诡辩!圣上,这是诡辩啊!”

他说着,竟双膝一软跪了下去,颤声道:“道法玄妙,臣,臣甚敬畏,从未有过轻视之心,还请陛下明察——”

重重珠影后,成帝脸色已红得骇人,似是恼怒至极,若不是看在其是皇后姑父的份上,恐怕抄家夺爵已是弹指间的事情。

徐皇后轻抬起一双凤眼,替皇帝抚了抚胸口顺气,嗓音端静柔和:“大理寺卿徐大人一向是最敬道尊道,听闻府中花厅里便放着白玉打制的三清像,每日里鲜花清水不断,年年如此。今日也不知是为何如此失言——”

她说着,眉心微蹙,带得额心上那枚八宝花钿也微微一晃。宝光轻转中,她似不经意道:“臣妾听闻,荧惑之星最善于蛊惑人心,能使常人言行失律,莫不是——”

她顿了一顿,慢慢垂下眼睫,轻叹道:“容徽这孩子,生来丧母,好容易记在王贵嫔名下,得人教养,可不到几年,王贵嫔便得了失心疯了——”

“他这一生,几经周折,还请圣上多宽宥一些。”

成帝的脸色愈发难看,似是被徐皇后的话一带,又想起了李容徽降生时种种不吉的异象,顿时憎恶之色攀上眼底,只重重一甩袍袖,对着徐闻咆哮道:“朕让你查下去,你就给朕查出这点不知所谓的东西?朕要的是罪证!罪证!”

这一句话,就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定李容徽的死罪一般。

即便是天家父子,但到了这等境地,也属实令人齿冷。

“是!臣,臣搜到了罪证!”徐闻被他怒斥得牙关打颤,忙将下了药的君子兰给拿了出来:“臣在长亭宫门口找到了马奴们所言的‘杂草’,是否有毒,请太医一验便知。”

成帝皱眉,眸光一抬,立时便有宦官带着随行的御医上前,接过了君子兰,以方巾裹了手,小心查验。

众人屏息等了须臾,只见那御医脸上神情一肃,旋即双手捧着君子兰跪倒在地:“回禀陛下,这君子兰的根系里,沾有两种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