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笼子,怅然笑:“小南,我本不想来京城烦你的,可是它自你走後,就一直病怏怏的,没精打采。如果再看不到你,我怕它会死,所以把它送来了……”
烛影照在他侧脸,投落一片颤抖的阴影。“小南,虽然你不要它了,它还是喜欢你,想留在你身边。 你就别再丢掉它了,好麽,小南?……小南?”
他轻叹,柔声道:“你怎麽又哭了?”
我再也遏制不住满腹的悲伤,扑在他胸前痛哭。“流衣,我真的想你啊……”
分离过,我才知道无望思念一个人,是何等滋味。“我不要成亲,我喜欢的人,是你啊,流衣……”
“我都知道的,小南……”他抚摸著我的头发,我的脸,动作那麽轻柔,仿佛怕一不小心就会将我碰碎。
他的声音也温柔如昔:“小南,你还记得吗,我说过谁能当你的心上人,那人肯定是世上最快乐的人。我也奢想过能成为那个人。你那天亲我的时候,你以为我就没有动心吗?可小南你还这麽年少,我怕你对我,只是暂时的迷恋。等过了几年,你长大了,也许对我就没有感觉了。我不能只图自己一时之欢,害了你。小南,你懂麽?”
懂了又如何?明日,我便要拜堂成亲,从此再也不能偎依著他,在他怀里尽情哭泣。我抬起红肿的眼睛,向他哀求:“流衣,带我走吧!我对你一定不会变的啊!你相信我……”
“……别说傻话了,小南……”他紧搂著我,声音渐低:“明天就是你大婚的日子,没法反悔……小南,我本来还想等上三五年,等你成年了,真正清楚自己想要什麽,我们或许还能再在一起。我没料到,你竟然这麽快就要成亲……”
我不知道他得知我喜讯的时候,究竟是什麽心情,有没有恨过我,可我知道,我将要永远地失去他了。
那晚,我哭到衣襟尽湿,直至无泪可流,与他一起枯坐著,看窗纸缓慢透了鱼肚白。
“小南,我该走了……成了亲,你也要像个大男人,知道吗?”他终於轻轻掰开了我的双手,在我额头落下一吻,然後如来时一般,跃窗而出。
我又只得孑然一人。
满室冷寂!人,死气沈沈,只有八哥鸟不知烦恼,犹自欢喜地冲我叫著“小猪!小猪!”
第15章 番外 风流账 之 戎骞旗
十里秦淮,烟柳明月,豔盖京华。靡靡丝竹歌舞,溢满波光潋滟的河心。南国金粉的倩影娇笑,随柔媚旖旎的夜风,融进了桨声灯影之中。
销金窟,温柔乡,更是自古多少豪杰的英雄冢。
戎骞旗冷眼看著他那几个手下满脸的向往之色,心中微微冷笑。也难怪,这几人久居大辽,初次踏足这等声色犬马的风月场,自不免对那些媚眼如丝纤腰似柳的宋国佳丽看直了眼。
有贪念,才会起心掠夺。而他,向来欣赏有野心的人,於是朝他们一挥手,准他们离船自去猎豔逐色。
手下喜形於色,告过罪,纷纷告退。
画舫上,仅剩下个船娘,还在哼唱著软糯的小曲儿,慢悠悠载著戎骞旗随波荡漾。
他执著酒杯信步走出船舱,踏上船头。
今宵星寥寥,月色明媚。平心而论,远不及昆仑瑶池的月光清亮透彻,然而却更合他心意。
瑶池月色再美,只要他那师父──昆仑剑派的掌门人秋凤舞往那里一站,什麽美景也都变得索然无味。
一张蜡黄木讷的冷脸,一身生人勿近的寒气,足以叫任何人退避三舍。若不是想学秋凤舞独步尘寰的剑术,他堂堂大辽国戎王耶律亓根本不会改名换姓,投入昆仑剑派,拜秋凤舞为师,成为昆仑剑派的大弟子。
学剑十年有余,仗著秋凤舞在中原武人心目中的至尊地位,戎骞旗亦隐隐然被後起一辈视为马首。
日後如果真能统领约束这群桀骜不驯的中原武人,不啻为大辽国除去一心腹大患,也不枉他在那秋凤舞面前扮了多年的好徒儿。
戎骞旗含笑轻啜著美酒,耳闻桨声欸乃,一艘精巧花舫从他那画舫侧边轻缓滑过。
十多盏绯红的绢纱灯笼悬挂在那花舫四周,舱内烛火通明,不时飘出烟花女子弹唱笑闹之声,还夹杂著几个男子肆无忌惮的轻浮调笑。便是他,也闻到了从对面而来的浓烈酒气和脂粉香味。
戎骞旗皱了皱眉,正欲返回船舱内图个清静,无意间看见那花舫船尾有个青年公子斜倚锦墩,半坐半卧。
月华清柔似水,拂落那人玉冠缎衫,轮廓俊美的侧脸许是因饮了酒,微带酡红,蒙上层淡白月晕後更增风致。他一手支颐,半低著头,彷佛在凝望身周泛起的阵阵涟漪,安宁得令人不忍惊扰。
这人,莫非是受不了舱内的喧闹才独坐船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