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急,怕大哥要我随他去江西,谁知大哥竟出人意料地让我留居平江府,临行还请流衣好生照顾我。“舍弟画南大病初愈,才刚有点起色,不宜长途跋涉。舒兄,我这不懂事的弟弟,就要劳烦你替我多多照看了。”
“冒兄但请放心,我保证还你一个健康如初的弟弟。”
大哥看著我,似乎还想说些什麽,最终只摇了摇头,与流衣拱手道别,带著妻妾随从上了路。
我看著大哥那行车马逐渐行远,心头生出几分不舍,更多的,还是欢喜──大哥去了远方,我终於可以和流衣长久朝夕相处了。
其後的日子,几乎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流衣他真的是个非常温柔体贴的人,知道我不爱吃大夫煎熬的那些又苦又怪的药膳,便亲自下厨为我调制汤水。明明同样放了许多药材,可经过他的手,苦味全消,鲜美无比。
小猫儿再也没能找回来,他知我难过,又去坊间为我觅来一只八哥鸟,没两天那机灵八哥便跟流衣学会了说话,更绝的是,每次见到我它就扑腾著翅膀,直叫“小猪!小猪!”
“再叫,就把你拔了毛下锅!”我忍笑,作出一脸凶相恫吓它,心里自然知道那是流衣故意教它的,来逗我笑。
遇到晴朗无风的天气,他则带了我出府。那还是我第一次骑著马在乡间徜徉,放眼望去,样样新鲜,只可惜没出游几次,天气就一日比一日冷,我畏寒,躲在了房内烤火。
两只脚,自是老实不客气地黏在了他怀里取暖。看著他一边笑叹摇头,一边温柔地用双手包住了我的脚,我只觉天下最幸福的事莫过於此。
多少年後,每逢天寒地冻,我便会忆起这一幕,可双足冰冷依旧,肯将它捂暖的那双手却已不在。
窗外梅香飘萦时,岁末临近。
大哥人在江西,府里只余我和老管家还有几个仆役,冷清清地没什麽过年气氛。舒府倒派了下人来请大公子回去,流衣与我一商量,干脆带我回舒府过年。
他的弟弟,舒家二公子,在舒府门口迎我俩下了马车,对我左看右看,笑嘻嘻地道:“你就是小南吧?果然生得秀气。怪不得,怪不得……”
流衣笑著打断他,“我说钧天,你少拿这眼神来看小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想把他卖了呢!”
二公子大笑:“大哥,我哪敢啊?”
“你还有什麽不敢的?”流衣领著我,和二公子边往里走边数落他。“我听下人说,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将我以前几幅字画都偷去卖了。舒家难道还缺银两用麽?”
二公子叫屈:“翁老爷央了我好几次,愿出千两纹银来买你一幅画啊,大哥,千两纹银啊!四幅就是四千两雪花银!不赚白不赚!反正卖了,你还可以再画嘛!嗯,不过到时候就不能再卖得那麽便宜了,至少也得翻个倍!”
我听著直想发笑,流衣也是好气又好笑:“你个财迷!当初叫你接掌舒家还真是没错!”
“这还不得怪大哥你?”二公子理直气壮地道:“谁叫你把琴棋书画吃喝玩乐的才气都占了去,害我这个弟弟学什麽都不成,只好在铜钱眼里翻跟斗了。”
一个除夕,便在他和二公子的戏谑谈笑中度过。春节里,他兄弟俩自也免不了要出门走动访客,怕我气闷,流衣还叫人回冒府把八哥也取了来与我作伴。
我府里老管家也遣小厮来请过几回,我却不愿回去,比起冒府,舒家实是热闹有生气得多。
转眼春浓花开,我才惊觉自己竟已在舒府住了两月有余──有流衣相伴,这光阴便总是过得如此飞快。
这天流衣和他弟弟受邀外出赴宴,我午睡醒来,问了问仆役,他兄弟二人尚未归来,我左右无事,拎了八哥去院中赏花,放开八哥鸟任它在地上啄食。
它追著虫豸到处乱跳,最後竟钻进假山底部一个极小缝隙里,进得去却出不来,急得乱叫。
我忙过去,费了好大劲才将它小心掏出,但它仍折断了两根翅羽。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跑!”我心疼地替它梳理著乱蓬蓬的羽毛,突听有脚步声往院中而来。
我的视线全被身前那座假山挡住了,只听见一人道:“大哥,今天回来得早,你也别急著去看你的小南,先坐会。”
是二公子的声音,我正想出去,就听流衣微叹了口气:“钧天,你有什麽话想跟我说,就说吧!”
“大哥,我也只是想知道,你和冒家小公子究竟算怎麽回事?”二公子的语气难得地严肃起来。
是在说我!我刚跨出的脚又慢慢挪了回去,手也不自知地捏紧了八哥的喙。
“你问这做什麽?”流衣似乎有些不高兴,“钧天,我的事,你别过问。”
二公子重重叹息:“大哥,我担心你才会多嘴。冒家小公子模样是俊俏,对你也热乎,可他才多大?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罢了,连情爱都还没开窍呢,喜欢你大概也就跟喜欢个猫儿狗儿差不多,大哥你还当起真来?我怎麽不知道,你居然对这种小家夥也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