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落未识君 尘印 2668 字 2022-08-26

秋凤舞师徒等人的坐骑很快从泥沟旁驶过,蹄声得得,直往城内去。

舒流衣直等马蹄声彻底淡出耳际,才慢慢爬出泥沟。身上沾满了臭烘烘的烂泥,那气味实在不敢恭维,他忙返身向水塘奔去。

塘边有两三村妇正放下篮子,准备洗衣,骤见一个全身泥泞不堪的男子冲过来,都吃惊不小。等舒流衣刚把脸上的烂泥洗掉,那几个村妇看到他那张脸,无不吓得尖叫,操起捶衣的棒槌朝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打。「快滚!别把这里的水弄脏了,滚!」

舒流衣竟被棒槌打了好几下,他又不屑与这些村妇一般见识,只得拿手护住头脸仓皇而逃。跑到官道中间,才停下,喘了口大气,苦笑。

他做错什麽了?不就是长了张难看的脸麽?居然被当成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呵,这世上庸人,果然都是以貌取人的!

突然想到自己从前又何尝不是喜欢追逐美色,对貌丑之人唯恐避之不及,同样的肤浅之至,舒流衣满腹的怨气和不忿顿时都化为自我厌恶,心情低落沮丧到了极点。

如果这就是他嫌弃秋凤舞的报应,那还来得真是快。

他愣了半晌,勉力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去。自己出城踏青两天未归,钧天一定心急如焚。他总得回府交代一声,之後麽,他这张脸估计也没什麽治愈的希望了,就离开舒府,找个穷乡僻壤等死算了,免得留在府里丢人现眼。

骏马进入街市,马上人拉紧辔头,放缓了速度。

戎骞旗策马走近秋凤舞身边,含笑道:「师父,我们之前一大早从客栈出来,都没吃早饭。这里正好有间酒楼,不如吃些东西再赶路?」

秋凤舞目无表情,不理他,只是看了看管丹枫和戎骞旗那妻子,两女虽然没说什麽,神色都透著疲倦,於是下了马。

这家酒楼位於僻静处,客人不多。秋凤舞仍嫌吵闹,见楼上空著,便与管丹枫径自上楼。戎骞旗夫妇则在楼下随便找了个角落就座。

戎骞旗此次下山,名为返乡扫墓,其实想先来江南找舒流衣,谁知那天向师父辞行後,秋凤舞忽然也决定下山一趟,而且走的方向还与戎骞旗同路。

莫非师父不忿舒流衣逃离昆仑,想去找流衣的晦气?越近舒府,戎骞旗就越是肯定自己这猜测。他担心舒流衣的安危,便厚起脸皮,只当看不出秋凤舞对他的厌烦,继续跟著秋凤舞赶路,今日终於进了城。

不用多久,他就能与舒流衣见面了。戎骞旗嘴角不觉绽开笑意,接过身旁女子奉上的茶杯,低声道:「葵英,我吩咐你办的事,如何?」

「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叫葵英的娇豔女子轻声回答,神态恭敬,甚至可说是畏惧。

「好。」戎骞旗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午,进出城门的人络绎不绝。舒流衣怕自己的脸再惹来麻烦,干脆拿块帕子把头一包,低著脑袋往里走。

守门的小卒见他满身烂泥污秽,又脏又臭,只当是个进城讨生计的苦力,捏著鼻子连声叫快走,倒未多加盘问。

舒府在城池最繁华的另一端,和这头隔著好几个热闹街坊。舒流衣走到半路,後边人群一阵骚乱,几人追赶著奔近舒流衣身後,其中一个还把舒流衣撞得脚下踉跄,险些跌倒,包脸的帕子也飘落在地。

他稳住身影,抬头就听到周围一片抽气声。

几个家丁打扮的人追到跟前也停下脚步,後面还有一人气急败坏地叫著赶来。「抓到那个小贼,给我往死里打!」

原来是在抓贼!舒流衣正待转身,人群里蓦地有人大叫道:「这丑八怪就是小贼,就是他!」

舒流衣打出娘胎,还没被人如此诬陷过,不禁气到冒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大步走去。「我看你是在贼喊捉贼!」

他脚步刚动,那几个家丁便扑了上来,骂道:「还想逃?看你这张烂脸,准不是个好东西!」

「就是……」围观者哄笑。

舒流衣躲开家丁挥来的拳头,见那公子气喘吁吁地已追了上来,却是城里穆大药庄家的公子,几年前两人还在酒席上应酬过。他呼口气道:「穆公子,我是舒流衣。」

那穆公子睁圆了双眼,继而狂笑:「你要是舒家大公子,那我就是天王老子了!哈哈哈哈,替我打死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贼骨头!」

家丁轰然答应,捋起袖子围将上来。

舒流衣心知现在自己是说什麽也没人肯信,要被逮住了,没准真会被当场揍死,猛一推围观人群,夺路飞奔。却听後面家丁紧追不休,他又跑不快,心底叫苦不迭。

忙乱中慌不择路,竟跑进条死胡同。见边上是幢小酒楼,他也顾不上许多,低头冲了进去,撞开上来拦截的夥计,直往楼上跑。

二楼,仅有靠窗一桌客人。

一男一女。男的雪衣黑发,手持一盏清茶,正漠然凝望著窗外。听到有人疾冲上楼,男子只是微微侧目,冷淡地投以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