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落未识君 尘印 2663 字 2022-08-26

舒流衣急著跑路,哪有閒工夫跟青檀多说,摇头道:「我要去马厩取马,出去办些急事,天亮就回来。」

青檀大失所望,开了大门,垂头丧气陪著舒流衣走去左侧马厩。

舒流衣的那匹坐骑就拴在最靠外的木桩上,见到暌别数月的主人,低声打个响鼻,伸头轻蹭,十分亲热。

拍了拍骏马的脑袋,舒流衣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对青檀匆匆道了声别,纵马飞驰,冲出了大门。

第4章

小岛离最近的湖岸也有十几里路,以一条长堤相连。

马蹄起落,在寂静深夜格外响亮刺耳,每一下,也似乎踏在舒流衣心脏上,令他心如擂鼓。

就这样不辞而别,秋凤舞醒後,不知会作何想。可要他继续留在无香院,日夜面对那张丑怪的面孔,舒流衣自问绝对做不到。他如今只希望秋凤舞对他只是一时情动,生上几天气後,最好将他忘诸脑後……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可能。这一回,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该怎麽收拾残局了。

舒流衣心潮起伏,无声苦笑,忽闻身後隐隐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顿时绷紧了心神,随即便听出是戎骞旗的声音,心一宽,却仍埋头赶路,丝毫没减慢速度。

「流衣!」後面追赶的人见舒流衣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长声清啸,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纵身几个急跃,落到舒流衣前方,逼得舒流衣不得不勒停坐骑。

「让开。」他皱起了眉头。再拖延下去,迟早会惊动秋凤舞。虽然看到戎骞旗因为他这声低斥而露出惊讶受伤的表情,舒流衣也没工夫多解释,提起缰绳就待从戎骞旗身边绕过去,却被後者紧握住缰绳。

「你真的不想再看到我?」戎骞旗黯然笑:「我知道你这些日子都在无香院养病,可是师命难违,我也不能硬闯入内去探望你。流衣,你生我的气没关系,可不要这样一走了之……」

我走,又不是因为你!舒流衣眼皮直跳,不耐烦地打断还在大诉衷肠的戎骞旗。「戎兄,你我之间早已没什麽可谈的了。有话,请跟嫂夫人说去。麻烦你闪开。」

戎骞旗脸色之难看,前所未有。眼里依稀掠过几分薄怒,但立刻压了下去,点点头,侧身站到路旁。「好。现在我说什麽,你想必也听不进。你走吧。」

舒流衣毕竟也曾真心爱过戎骞旗一场,见他如此,心底也颇不是滋味,涩然道:「你既无心我便休。戎兄,是你先放的手。」一挥马鞭,从戎骞旗身畔绝尘而去。

隐约之间,听到戎骞旗沈声道:「舒流衣,你错了,我不会放手的……哈哈……」

大笑,最终被远远地抛在了马後。

冬风卷,日色昏暝,西湖飘雪飞絮。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泊著一叶乌篷小舟。船侧木格花窗後,竹帘低掩。

舒流衣慵懒地半倚在窗边,手里持了个精致的紫砂壶,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红泥小炉上烫著花雕,百无聊赖。

马不停蹄地从昆仑山逃了出来,一路上提心吊胆,就怕秋凤舞追来,所幸迄今,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然而舒流衣仍不敢大意,在一处待上数日後便转往他处,昨晚抵达杭州。

只是,总不能这样东躲西藏过一辈子啊……他怔怔地发起呆来。

辗转情场十年,被人甩的次数用两只手也数不过来,可从情人身边仓皇逃离,於舒流衣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以往纵然被情人告知一刀两断, 舒流衣也会故作洒脱轻松地笑一笑,送上几句恭贺话,然後躲到个看不到对方的地方借酒浇愁,暗自品尝满腹辛酸,消沈度日,直至下一个心仪之人出现……

茫茫人海,相逢相爱,皆因有缘。是以哪怕分手,舒流衣也不愿对旧情人恶颜冷语相向,更不会翻脸一走了之,破坏了美好回忆。只除了秋凤舞──

舒流衣胸口又开始微微地揪痛起来,他也知道自己这麽做,对秋凤舞的打击有多大,可是每次想起男人丑怪可怖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容,他心里便控制不住地发毛。

他承认自己是个大俗人,就是喜爱美色。退一万步说,就算秋凤舞相貌平平,他失望之余,或许也还可以试著接受,但偏偏露出来的那张脸,任谁见了都会惊吓,完全脱离了舒流衣的预想。除了逃,他一筹莫展……

手指突被炉火烫了下,舒流衣一痛惊醒。

唉,纠结那麽多干什麽?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自己的下一餐吧。舒流衣慢慢抿著花雕,摸了摸腰间干瘪的荷包,只剩下最後一点碎银。

好在杭州有他舒家不少产业,随便找一家提些银两也足够他花销了。

「什麽?不让提?」

这是舒流衣第六次问同样的问题,脸上,黑云密布。

他对面,站著个满脸和气生财的富态中年人,是舒家在杭州城内的米行掌柜,此刻正弯腰作揖,赔著笑脸解释道:「大公子,您别生气。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当家的说了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