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平一边逗着谨儿一边道:“少爷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什么叫冲动?你当举人那么好考?只靠着大哥在时打的底子,考个秀才已经是侥幸了。咱们南边文风盛,再过两年日子好起来,不定多少人去考。我又没有本事去请好师傅,又没人引荐,如何考得中?只一个秀才,若是置了田地,有那么一家在傍边,如何保得住。不如往北边去。我已打听过了,袁将军治军严谨,招去的人都分些田地耕种,只照常交些税就是。北边有功名的到底少些,地方上多少会照拂些,又远远离了那家人,有什么不好?”
杜安便不言语了,心中暗想,自家少爷平时看着不显,其实最是个有主意的,但凡下了决心,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只是从没去过北边,听人说是极冷的,不知少爷有个什么章程,要早做准备才好。
回头正要与杜仲平商量,就看他正教着小少爷背“人之初,性本善”,不禁大为头疼:“少爷,您当初启蒙时也有五六岁了,如今小少爷才三岁,如何懂得?”到底将他赶到一边去。
杜仲平自从离了杜家,便将老实木讷的面具抛到一边了。他早想好了,要远远离了杜二老爷。这种年代,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特别是读书人多的地方,不管当父亲的有多不靠谱,当儿子的都不得不听从,要不然就得被吐沫星子淹死。若是杜二老爷靠得住,他到乐意当个好儿子,但现在明显靠不住,自然要离得远远的。
虽说他已经过继出去了,但是说不准会有什么幺蛾子,还是走的远远地放心。再说,别人都将北方视作畏途,不是过不下去的谁也不会去,但是于他来讲,却是上辈子活了二十来年的地方。
娘和嫂子的嫁妆除了留了几样做念想,剩下的都折变了银钱。在杜家时一味装穷,再苦都没拿出来用过,一路北行时,路过大的州府,杜仲平就会收罗些种子、书籍等物,堆到车上留作后用。
紧赶慢赶,这一队人马总算在刚入秋的时候到了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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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燕北之后,所有的移民都被打乱安置,杜仲平一家就被安置在了锦阳城外靠着青牛山的村子里。
这村里因为多是卸甲归田的军士,盖得都是些青砖红瓦的房子,各家场院又都极大,里正就把村东头的一间院子分给了他。
这院子极大,房前屋后只怕各有一两亩大,只是房子虽是砖房,却只有三间。
杜仲平抱着谨儿,杜安把骡子和驴子拴好,跟了进来。三间房里有东西两间是住人的,都靠北墙盘着炕,中间一间北边是厨房,东西各一个灶台,连着屋里的火炕。当中间起了半截墙,把厨房隔开,又不挡光。前边是放点东西或是放些桌椅做饭厅都好。屋子里宽宽大大,十分敞亮,只是一件家具都没有,连那炕上都是光秃秃的露着。再看院子里,也都荒着,净是野草,零散几颗不知道什么树。
正想着要置些东西,好把行李归整一下,里正又扛着一捆长长的什么东西进来了,后面又跟着一个大嫂,抱着些干草。
杜安忙迎上去要接,里正却道:“没事,轻巧着呢,席子能有多沉。”
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这是你嫂子,我看你们刚到,什么家伙事儿都没有,先拿席子给你们铺上,要不晚上没法睡。”
那嫂子极是敞亮的人:“你们南边来的不知道,咱们这地方晌午热乎,晚上不烧炕扛不住的冷,你们还带个孩子,怪不容易的,俺们帮你收拾收拾。可怜见儿的,刚到这儿两眼一抹黑的,什么时候收拾的完呢。”
进了屋,见杜仲平抱着孩子,就道:“这是杜小秀才吧?啧啧,怪道都说南边养人,这娃娃多俊!”手下不停地就把茅草铺匀到炕上,里正就把席子铺到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