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

稔华的话在这个瞬间戛然而止，她猛地一转头，动作大得萨菲罗斯怀疑她会不会甩伤自己的颈骨。

去而复返的里梅神情冷冽，小脸上已是凛凛寒冬，萨菲罗斯再次进行了今天的第一百零八次叹气，然后开口对里梅说道：“不要去和笨蛋一般见识。”

里梅眸光冷漠，淡淡地说道：“我明白。”

但这样将此事揭过的话，他又觉得有些便宜了她。里梅最后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大人是何等崇高的人物，如果我下次再听到你编排他……无论你背后站着谁，我都一定会扯下你的舌头，让你尝到应有的代价。”

稔华没有害怕，但她还是态度很好地点头应下：“我知道，我明白的。”

“以后也不要在大人面前出现了！”里梅告诫道，“反正你……”

是啊，反正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好屁，其实不露面是对的。

萨菲罗斯没做声，但也没阻止里梅继续进行威胁，主要是它也觉得稔华那张嘴太不可控，在两面宿傩面前多晃两圈，感觉被仇杀的概率就会直升百分之五十。

话说到这里，萨菲罗斯和里梅两方都觉得差不多了，正打算结束这场对话，稔华突然有了新的动作。

“哦……”她似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在此时此刻，里梅和萨菲罗斯神奇地脑电波撞到了一起，没有多余的交谈，他们突然默契地互相对了一个眼神。里梅臭着脸，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懂个什么。”

稔华却一副已经懂了的表情：“抱歉啊，抢走了你和你大人交流的时光，是我的错，不该耽误你们宝贵的时间。暗恋者的心事值得所有人珍重。”

“你！”

里梅恼怒道：“胡扯！我那只是敬仰！”

“如果只是敬仰，那为什么你会如此生气？而不是一笑置之？只能说明你心中不愿承认。”稔华温声细语：“你放心，我谁也不说。”

“一派胡言！”

里梅声线拔高，脸上已经凝了厚厚的暴风雪，显然已经有了火山喷发的趋势，稔华话锋一转，“但这也没什么不好。”

“你的心乱了。”

“你！”他怒目圆瞪。

“你这个……你简直无可理喻！”

里梅很有礼貌，就算气成了这样还是一时半会想不出骂人的话，稔华道：“其实你家大人挺看重你的，我们身份特殊，他竟然让你来处理后续，说明确实很信任你。你放心，刚才的话我绝对不和任何人讲，刚刚和你家大人初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其实很吃敞开心胸的这一套，你要是诚挚以待，将自己心中的感受一一道出，他也一定会高兴的。”

“……你以为我稀罕吗？！”这话说得颇有歧义，里梅很快纠正了回来，大声将原来的话重复了第三遍：“我对大人只是敬仰！”

白发少年甩袖走了。

稔华总算从刚才的威胁中找回了场子，里梅现在不高兴，她就通体舒畅了许多，对着那个白衣的背影感慨道：“你瞧，他气得腰带都歪了。”

萨菲罗斯觉得她太小心眼，不想理会这种无聊的话题。

没过多久，她也不需要有人应和或捧哏，又自顾自地开口说道：“哦，不对，好像他本人也不怎么直。”

萨菲罗斯陷入无言：“……”

这种弯直的梗没人当真，连稔华自己都知道她就是故意的，但说完觉得解压了很多，她又爽了。

“不要因为人家年纪小就去欺负他。”萨菲罗斯对她的行为表达出了不赞同，即便他自己的年纪也没那么大：“他就说你几句，又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要是真的出事了，我不会让他对你出手。”

“我知道。”稔华鼓了一下腮帮，但其实火气已经消下去了八成：“我就是随口说几句。”

它飘了下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稔华找了个干净的空地盘腿坐了下来，从背包里取出清洁套装，将地板和桌面简单打扫了一番后，又用除虫香水喷在角落，通风之后摆出奇异熏香，这种道具对超能力系的雪豹有助益，萨菲罗斯的脸色变得放松了很多。

“召唤师的背包就这点好……”稔华赞叹了一句不限数量的道具格子，觉得这体验快比得上真正的全息游戏了。她将被子和睡袋取了出来，“睡吧。晚安。”

没有一个人选择睡在床上，因此稔华并没有整理床铺。她戴上眼罩，但身体靠左侧蜷起，确保这是一个能随时察觉情况的方位，能以较快的速度从睡袋中脱身。萨菲罗斯慢悠悠地飞到了稍高一点的窗台，体积较大的尾巴贴在了肚子上，像猫一样蜷缩着。然后它闭上眼睛，很快安静下来。

稔华摘掉眼罩，从下向上望着正在休息的雪豹，它的耳朵随着呼吸的频率而有节奏地微微颤动，月光如练如水，从天空灌了下来，洒落在它的脸上。身上披着的月光变成了白浆一样的质感，衬着它的皮肤，有股银白的金属光泽。

“真美啊。”

萨菲罗斯还没睡熟，他的五感很敏锐，自然捕捉到了稔华喃喃的声音，“月亮吗？不要再说夏目漱石的句子了，讲了那么多遍，你都不嫌烦的吗。我都快要听腻了。”

稔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它，像是要将它沐浴在月光之下的身躯深深地烙在脑海之中，萨菲罗斯重新将眼睛闭上，低着头缩了起来，似乎打算继续睡觉，不去理会她。

“我说的是你。”

它的耳朵再次颤了一下，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反应，稔华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熟悉的羞恼的回应，慢慢地闭上眼睛，逐渐沉入梦乡。

直到室内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沉缓，萨菲罗斯悄无声息地重新睁开了眼睛，看着睡袋里躺着的那个家伙，视线久久不动。它凝视着稔华睡得像个毛毛虫一样的姿势，并没有出声。

一夜无梦，稔华稍微倒了一会儿时差，从一个世界跳跃到另外一个世界也会有时间颠倒的错觉，她多睡了几个小时，感觉稍微精神了一点，早上泄入房间的第一缕阳光没有将她叫醒，真正叫醒她的是在她脸上戳了两下的肉球。

稔华以日和漫画里的兔美酱的表情猛然睁开了眼睛。

萨菲罗斯见她已经醒了，便将前肢移走，“起床了，再睡下去你会头痛。”

她发出梦呓般的声音，也没有起身，直接爬了两下，整个脑袋埋在他的尾巴处，抱着用力一吸。

萨菲罗斯整只豹都不好了，浑身一抖，将自己的尾巴挪开：“你给我清醒一点！”

欺霜賽雪的皮毛，柔软得像是漫步在云端，到了今天，她依旧难以想象竟然世界上还会有那么多可怜虫没有感受过这种美妙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