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雀羞得不行,急忙连连摆手。
眼珠儿滴溜溜一转,或是平日里机灵惯了,这会儿为求脱身,竟也一时福至心灵,复又抢过话茬问道:“不过说起来,这话本该是我来问表姐才对。”
“前些日子,书院里那些人可都在说、说什么表姐将来定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未来嫁去东宫,再做皇后,便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你、你从谁那听得这小道消息?”
“不对呀,我瞧着表姐的模样,”她反客为主,一把箍住赵云佩的腰,作势细细打量起眼前红彤彤脸庞,又笑道,“我瞧瞧、我瞧瞧,怕不是小道消息,是当真切实才对吧?”
“我与那太子殿下尚未见过……只是太后娘娘随口提过两次罢了,当、当不得真的。”
“太后娘娘金口玉言,消息都传到外头了,还当不得真?”
“这……”
“我说今日表姐你竟不着蓝,不着绿,独独挑了往日里不常穿的粉色,”阿雀故作一副成竹在胸表情,“怕是今日就要见到太子殿下了吧?那天在书院,只隔着老远瞧见了他身形模样,倒不知长相如何,神秘得很——不过,表姐放心好了。今日你这般好看,我若是男子,定也对你一见倾心,太子殿下更不例外。”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表姐。”
阿雀说得笃定。
赵云佩羞红一张粉面,团扇掩唇不语,笑容却藏不住。直行至太后居所、曌华宫前,才不住轻拍胸脯,调整表情。
无奈团扇扇了又扇,终扇不去脸上红云。
素手牵小手。半晌,却依旧如往年般,稳稳牵住阿雀,小步入殿去。
今太后王蓁,字惜寒,为昔日江南士族之首、金陵王氏独女。其十四岁入宫,二十六岁晋后,此年已然五十有五,虽久病多年,形销骨立,眉目间,却仍依稀可见少年时艳绝天下、美目流盼之姿。
论及其人,更是与传奇无二:焉知先帝驾崩之时,太子不过十一岁。又有南阳王、北岳王虎视眈眈,将军顾行之于东南起兵造反,朝堂颠沛,世家倾轧。天子生母尚且喏喏不敢言,唯王太后手段刚直,尤胜男子,内忧外患之际,却竟敢于力排众议、当即扶持新帝登基。
此后,又借助母家势力,联合谢、陈、赵、宋等氏族肱股之臣,雷厉风行先除两王,后依次拔除朝中盘根错节、顾氏余孽党羽。因感念母恩,直至天子年及弱冠,皆听太后垂帘。只因其十余年前意外罹患呕血奇症,久治不愈,才不得不逐渐退出前朝政事,转而与天子生母沈太妃共掌后宫要务。
然则沈妃个性怯懦,过去在先帝后宫便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至今亦一心吃斋理佛,鲜少理会后宫纷争。
是以,名为共管,实则却是独揽,追捧趋附者自然甚众。一如此刻正殿之上,众命妇宫妃便是这般争先恐后、依次上前见礼,叫阿雀看得呵欠连连。险些小鸡啄米、一栽一栽便睡过去。
还是在表姐提醒下,中途复才迷迷瞪瞪间抬眼望去。
正见一四五十岁上下的蓝衣妇人由一貌美少女搀扶,于太后跟前俯首叩拜。
“臣妇沈氏见过太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家人特令臣妇今献上南海灵芝一株,另有湘南红瓷瓶一只,供娘娘赏玩,祝娘娘福寿喜乐,长命安康——”
“有心了。”
王太后闻声,懒懒应道:“起吧。”
只因她常在病中,身子少见爽利,便是时逢生辰大寿,亦只神情懒倦,手捻一串沉香佛珠,斜倚梨花木榻。
那赶制数月方得的明黄牡丹宫装,累缀琉璃东珠的袍脚施施然长铺于地,远见奢华,却仍因其消瘦,竟亦显得不过虚虚挎在具枯骨之上。
眼角余光一扫,瞥见妇人身旁、此刻默不作声的黄衣少女。却又多问了句:“你家芊芊,如今多大了?”
“回禀娘娘,年初刚满了十五。”
“……倒正是个好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