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母向她认了错,道了歉。

说的是当年的事。

当年,她如何否定了她的天赋,继而,扼杀了一个“天才”最黄金的十年。

温雪翡一开始全然不信。

她不明白母亲为何这么做。

温母则是看着温雪翡久久未言,只道等月迟雅集之后,再与她说一件事。

温母这些年本就心怀愧疚,近日得知雪翡连品画天赋都是卓绝后,她的良心更为受折磨。

直至前一日,她偶遇了温雪翡幼时的书画夫子。

当时的书画夫子俨然废了手,再执不起画笔,只能靠着给穷人读信赚点吃饭钱。

温母心慈,本想给点银钱。

那位书画夫子摇头,并不肯收。

看着温母,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温母大惊,想要扶起,却见书画夫子摇摇头。

“夫人,这都是我的报应,你切莫同情,我这一双手废,乃是先前在主人家,妄议评判了一位小小姐的作品,结果导致小小姐投湖,差点没能救了回来。”

那家人狠厉,当下废了书画夫子的手,书画夫子起初是满怀恨意,可后来随着时日绵长,再加上日子颠沛流离,这恨着恨着便恨上了自身。

自己落得这般下场,可不是都是自作自受。

眼下,看着温母,也就将当年自己所犯错事和盘托出。

温母明显大受震惊,她颤着声道。

“你当年当真说了我女儿画的是糟粕之作,会让我脸上无光?”

“还说,我女儿若是懂事些,自当封笔?”

书画夫子现在俨然一副老实交代的模样,她点了点头。

温母手抖的厉害,一贯温柔的她,竟抬了抬手,眼看就要打在书画夫子的脸上。

书画夫子更是闭了眼,她说出这一切的时候,便知自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落下。

等她睁眼时,只看到温母匆匆离去的背影。

温母上了马车后。

她的手还在发抖。

当年,家里请夫子之时,正是温父要前往盛京做官之时。

温父平素忙于政务,而她也为了让温父去了盛京,前路舒坦些,各种走动打点,应酬着同盛京有所牵系的贵人们。

也是那时,她有些疏于对两个女儿学业上的管教。

只能偶尔听着夫子们的回报。

胭脂还好,她自幼聪颖,各方面都表现很好,让她颇为省心。

雪翡却是得了夫子们的频频摇头,但温母教养雪翡,并不是想让她成为一个多么厉害成功的人,只是想让她明智,开心些。

温母想着等忙完,再同雪翡一并说。

中间,雪翡虽然偶尔抱怨夫子责骂,但温母也没做他想,毕竟他们从小也是被夫子责骂过来的。

却未曾想,这群夫子竟然用上了这般恶.毒的言语。

尤其是这书画夫子。

温母不由想到。

当时小小的雪翡,在经历了她的否定后,又听到书画夫子这般言论,该有多么伤心难受。

温雪翡旁的真的不擅长,也没有天赋。

她唯一有天赋的东西,却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断送了黄金十年。

虽然是为了温雪翡好的一念之差。

可温母现在细细想来,却觉得,她不敢,也不配提。

“对温雪翡好”这几个字。

她这是自以为“对温雪翡好”,因为温雪翡的秘密,她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最好的决定,却不知这个决定无形中带给了温雪翡多么严重的伤害。

温母不由想到,近些年在她跟前越发怯弱自卑的温雪翡。

她眼眶一红,两行泪缓而流下。

她颤着的手,忽而抬起。

然后“啪”一声,给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