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琛心里痛,他谢望舒的女儿,竟如此辣手摧花,又想到谢妩小时候也有那么一遭,当时他连鸡蛋都没吃上,也不知道现在这算不算是进步了。
但等谢三老爷吃上昙花炒鸡蛋的时候,三老爷悟了,这花好看是一时的,反正也就那么一会,吃到肚子里了,到显得实在许多,反正方才花开的样子,他已经看见了,随便画画就能画出来了。
总的来说就是,真香。
一盘子昙花炒鸡蛋谢琛就这小酒和另两样小菜他一人就吃了一半,末了还有点意犹未尽,自己起身去看了看,见那昙花植株颇大,上头花苞也甚多,过了应当能坚持个几天,才满意回坐。
谢妩是亲眼见他从“我儿怎会如此”到“这菜不错”变化,却是未说出来,只跟程远对了对视线,然后笑得像只小狐狸。
旁边老狐狸倒不是没看穿他们的眉眼官司,只是人嘛,也不能太较真不是?
这样悠闲的日子过了又过了一日,便要接着忙碌,不说外头一大堆事情等着程远处理,谢妩这边也被催着干活呢。
太皇太后见了她便说:“你倒好,一大摊子事情交给本宫,自己逍遥去了。”
谢妩如今与她也没了开始的那许多顾忌,笑说:“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娘娘难道不知?”
谢妩脸皮厚能把这话说出口,太皇太后难道还能接着往下问?
太皇太后只能将这几天已经初定的女官考核题目交给谢妩,让她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谢妩接过来看了,将里头一些自己觉得有问题的拿出来,与太皇太后商量过了,觉得没问题再敲定下来。
按照谢妩的野心,这女官考核,在未来会发展的像是考科举一般,男人女人都有一套属与自己的晋升系统,如今选出来的女官,名义上都是慈元宫的人,官位前都有个前缀,像是慈元宫尚书,慈元宫尚仪之类。
等到满朝上下习惯世上有女官这东西之后,再徐徐图之,一点点扩大女官的权利范围。
谢妩的指尖拂过纸上的字迹,抬眼看向太皇太后,轻声说:“娘娘,我们在做的,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太皇太后本来已经平静的心,都被她说得躁动起来,若真的能成,史书上,对她的记载,将不会再是一个男人背后的影子,而是她自己!
她们之间要商量的事情已经说得差不多,谢妩起身行礼之后,便转去看雪兰,当然还要看看孩子。
皇长子如今年幼,还未起大名,谢妩便让太皇太后做主先给起了个乳名,太皇太后见孩子猫儿一样,便说:“叫狸奴吧。”
谢妩觉得这名字不坏,左右也就小时候叫两年,等这孩子大了,名字也就没几个人能叫了。
连雪兰都觉得这名字好,背地里悄悄与谢妩说:“太皇太后怕是不喜欢这孩子,可有个说法是贱名好养活,我就盼着这孩子能好好长大。”
谢妩却说:“她倒不见得是不喜欢狸奴,到底是亲曾孙,只是儿子忤逆,孙子又都不成器,她多少有些感触吧。”
三个月的狸奴已经会认人了,谢妩常来看他,狸奴就认得,见了就笑还伸手要她抱,漂亮的小脸圆圆的,看着就讨喜。
谢妩抱个孩子稳得很,将狸奴抱起来,轻轻颠了两下,笑着说:“狸奴狸奴,你又胖了呀!圆圆的,真可爱!”
大皇子就“啊啊”叫了两声,奶声奶气的,谢妩知道他这会是听不懂的,可孩子有时候又是最精的,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他,他清楚得很。
谢妩选中他,便要真心待他,而不是单纯将他当成未来用得上的工具,她还没卑鄙到压榨一个孩子来成全自己。
每个人都是从孩子变成大人的,谢妩将心比心,知道只一味与孩子说道理是不管用的,一切东西,要言传身教,让他从小就感受到对错才是真的。
当然了,谢妩也没养过孩子,或许她今日所有设想,在未来都有破灭的一天,但那又如何呢?
总归要先做了才能知道结果的,他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跟狸奴玩到他累了,去睡了之后,谢妩又与雪兰说说如今的形势,雪兰是未来天子的母亲,谢妩并不想要她当个傀儡,将一切慢慢都掰碎了说给她听,反正来日方长,只要雪兰能知道怎么样才是有利于天下百姓的,她们又为什么要那样做便好。
更多的,反正她们时间还长,慢慢教就是了。
等雪兰再长进一些,狸奴也该大了,能开蒙了,到时候雪兰也能参与到更多的事情中来,而不是未来在宫里当一个万事不知的太后。
程远那边也是有不少事情要忙,凉州大捷,将士们如何犒赏是一件事,平了陈仓民乱的禁军们也要嘉奖,这里面就有许多要扯皮的事情,如今这些可就不能再从谢妩和程远的口袋里往外掏了,不然士族们只会把他们当成冤大头。
还有突厥使团将送永安长公主遗骨回京的事情,如何接待,之前国书里商定的赔偿如何落实等等,这都是仔细商议的事情。
如今程远手中有神雷,萧仪靠着这东西,打突厥都只两个月功夫,而陈仓的消息传来的更确切,若不是程远一开始妇人之仁,只围城不攻城,只怕大军到当天就能拿下陈仓。
面对这样未知的恐怖杀器,朝堂上的风向,简直是程远指哪里,风就往哪里吹。
程远将一件件事情定下,下头人哪怕是有意见也不敢说,许多人想起宫变的那天,当日他们是没有防备,才被程远关在宫中,被挟持着只能听他一人号令。
可如今,明明程远没有关着他们,但他们心中的恐惧却比当日更深。
谁都知道,只要程远手中有神雷一日,他们这些士族就像是头上悬着一把利剑,而且是随时都会掉下来,让他们尸骨无存的那种利剑!
所有与程远作对过的人,仿佛都能感觉到那剑锋的冰凉,已经沾到了咽喉上的皮肤。
而事实比想象中更可怕,因为那火雷,不光会炸断他们的咽喉,还会将他们整个都粉碎,想到密报上说的那神雷的威力能开山裂石,陈仓那在外人眼中坚不可摧的城门城墙,在程远手下就像是纸糊的一般,他们就胆寒。
有些人不知不觉,额头上都已经全都是汗水。
程远也是没想到,本来以为要商量许久的事情,竟都那么容易的定了下来,但一眼扫下去,见许多人都是大汗淋漓,便也知道了问题的关键。
在绝对碾压的力量面前,真正不知死活的人,绝对还是少数的。
而就算是要牺牲,这些士族老爷们,也会选更有利的时候牺牲,而不是在这些对家族利益影响不大的事情上出头。
晚上夫妻俩一碰头,说起各自今天的事情,都很顺利,谢妩这边顺利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程远那边一下就处理完了,倒是让谢妩也意外了一下,但她何等聪明,瞬间就想到了是因为什么。
谢妩不由笑起来:“怎么都那么识时务?”
说起来若是有硬茬子,如今杀鸡儆猴倒是不错,可惜了。
程远摇摇头,知道她这是想好事呢,说:“哪来那么多傻子?”
谢妩皱了皱鼻子,笑也收敛了点,然后才说道:“这倒也是,只可惜世上没那么多傻子,却是有不少聪明人。”
火药这东西,又不是他们凭空变出来的,权贵之家,少有没玩过烟花的人,或许一时之间还没人会将两者联系起来,但总归有人会想到烟花就是火药的。
再者谢琛在山上研究火药的时候,又有许多禁军把守,人多口杂,程远将禁军管理的再严格,也没办法保证那么多人之中一个都不会将秘密泄露。
而谢妩的担心很快就有了证实,谢琛之前跟道士们一起研究火药的道观,被一伙人偷偷摸了上去,好在那道观里的道士和匠人早就被谢妩提前安排去了别的地方,不但让那伙人扑了个空,还来了个瓮中捉鳖。
可惜的是那些人都是被豢养的死士,一见情形不对,便都咬破了口中的毒囊自尽了,没能抓到活口问出幕后之人是谁。
不过好在就算是不问,谢妩和程远心中也都有数,无外乎是士族那些人罢了,能养死士的又有几家?
如今他们恐惧程远手中的神雷,自然花招百出的想要获取配方。
谢妩自从知道火药这东西能有用之后,便开始动手保密,不光是参与研究的道士和匠人,她连带着匠人的家眷全都已经藏到了安全的地方,只看士族老爷们还有什么花招了。
她所料果然不错,知道道观那边出事之后,谢妩就让人去查探了那几个匠人家里,果然都进过人,可惜没抓到现行。
但紧接着就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京城有个道观,被一把火烧了,观中道士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