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周折才坐上车,吴凛坐到最后一排,将窗户全部推开,任由夹杂着沙砾的热风扑到脸上。
转头望向窗外,无比陌生的景色正在迅速倒退,与夫妻俩之间的地理距离也在逐步拉近,吴凛的心情慢慢地沉下去。
只要不抱希望,就不会收获失望,可世界上没有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一汪绝望的死水。
最初殷切的期待,在接连不断的言语攻击、肢体攻击下,一点点消磨殆尽。
直至留下无数道血淋淋的伤口,心上早已千疮百孔。
而制造伤口的人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变本加厉地施加压力,继续苛待。
如果仅仅只是认识的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吴凛大可以一拳揍过去,把全部的伤痛一一奉还。
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对着父母出手。
吴凛的心底正天人交战着。
一个小人暴跳如雷,拼命嘶吼:“回去干什么?吴凛你是煞笔吗?给自己找罪受?你看他们给过你好脸吗?”
另一个小人泪流满面,大声反驳:“那是吴凛的父母,虽然对他不好,但生他、养他,回去看一眼怎么了!”
……
两方交战,骂得不可开交,导致吴凛头疼欲裂。
他浑浑噩噩地走下交车,眼熟的小卖部、面包店、大药房通通消失了,周边的建筑几乎全是新的,只能凭着感觉闷头走。
沿着小巷子左拐右拐,走了十来分钟,吴凛停在一片筒子楼前。
墙皮剥落,还有一块块被熏黑的痕迹,透着一股破败的气息,与崭新的高楼格格不入。
——是了,这才是他的“家”。
其实他这些年给家里寄的钱并不少,加起来近百万,以古榕区的房价,买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也绰绰有余。
至于为什么没买……
吴凛不打算在家里住,索性将行李箱推到楼梯口最内侧的位置上。
而后顺着老旧的楼梯走上去,临近503门口时,他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门边的地上足有五六箱空啤酒瓶,以及一大袋烟灰、烟头,吴凛盯着看了一会儿,忽地冷笑一声。
既然吴建恒这么喜欢烟酒,那就接受它们带来的后果吧。
吴凛随手推开半掩着的门,前方有一个背对着他、坐在板凳上的女人,她佝偻着背,正在打电话。
在吴凛的印象之中,吴萍在他面前,要么哀切地哭,抱怨吴建恒不回家,要么凶狠地板着脸,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砸来难听的词汇。
他从没见过母亲温温柔柔的样子,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奢望了。
这样一个矛盾的女人……
终究躲不过岁月的侵袭。
“好的好的……嗨呀,你放心!你家女儿从小就优秀,性子也好,就算嫁进来,我也会好好照顾这个儿媳妇!说起来,还是我们吴家高攀了呢……”
吴凛并未注意到吴萍话里的内容,正感叹着岁月无情,莫名生出一些心疼的情绪来。
结果一垂眼就对上了吴萍的视线。
她很快挂了电话,冲着儿子笑起来。
女人的眼角带着几道清晰的皱纹,她很少笑,时的笑容就像附了一层假面一般,显得格外的虚假。
吴萍看着他,轻咳一声,很不自然地摆出慈母的形象来,语重心长地说:
“儿子,妈给你安排了一个相亲,是个好姑娘,年龄跟你一样大……对,正好治一下你喜欢男人的破毛病,你明天就去啊。”
“……”
吴凛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犹如一尊雕像一样怔愣在门口,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在眨动。
他手上一松,手机就这么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是钢化膜碎裂的声音。
直到吴萍带着僵硬的笑意,再次重复了先前的话,温和不像温和,一股凉意从吴凛的脚底一路窜上头顶。
他猛呛一声,顿觉人生荒谬至,一手撑到门上,紧接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高大挺拔的青年笑着笑着,仿佛失去了身上的力气,缓慢蹲到地上。
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哭腔,吴凛看着所谓的母亲,笑容惨淡,就连质问也似声声泣血。
“你用吴建恒得癌症的理由骗我回来,费尽心思,就为了这个是吗?吴萍……我真是你亲儿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某鸽:哎,小可怜儿。
定时六点准时发的!后面的修改都是捉虫。
ヽ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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