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个地方说不通。”
“哪里?”
“夏侯赋若是在聂双写字时行凶,就一定看见了她写的东西,为何不全部拿走,就算他看不出藏头拆字诗的端倪,那那首明显指向感情的词总该看得懂,为什么只扯走了一半,这样留下残破的另一半岂不是更惹人注目?”
“或许他一时情急……”
“行凶后用那么长时间布置现场打斗假象的人,却在这里一时情急疏忽了?”
“……”
“谨然,”定尘沉吟片刻,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你有没有想过,夏侯赋可能……真被冤枉了?”
春谨然怔住:“你是说,有人故意栽赃他?”
“不排除这个可能,因为证据太多也太明显了,”定尘说到这里,缓了一口气,“可惜,栽赃之人没明白一个道理,过犹不及,有时候做得太多,便会出错。”
“那这栽赃之人究竟是谁,是他杀了聂双?”
定尘叹口气,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凶手,但他一定是个与夏侯赋或者夏侯家有仇的人,而且非常清楚聂双和夏侯赋的关系,甚至,目睹了他们的争吵。”
春谨然沉默。
良久。
他发现自怀疑上夏侯赋以来,他全部的推断和搜证都是建立在“夏侯赋是凶手”这个基础上的,他的想法和行动都以此为导向,而目的又是为了更加印证这个结果,仿佛一个循环。即便后期怀疑过靳梨云,可当裴宵衣说靳梨云只会借刀杀人之后,这个怀疑又不了了之了。因为他想当然地觉得这刀要么是夏侯赋,要么是山庄里随便谁,若是前者,事情回到原点,若是后者,那嫌疑人太多了,根本查不下去。
可现在,当他跳出“夏侯赋是凶手”的既定怪圈再去回顾凶手,才发现那个最初的也是最基本的判断,在后期几乎要被他忽略了——熟人。不管是主动杀人,还是被靳梨云当成了刀,这个行凶者都只能是聂双的熟人!一个既认识靳梨云又可以轻松杀掉聂双还能在栽赃夏侯赋这件事中获益的熟人!
去他娘的百十来号宾客!
这件事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三个人!如果靳梨云是幕后主使,夏侯赋是无辜被坑,那杀害聂双的……
春谨然猛然跑到床前,翻开尸体的手掌!
果不其然。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一瞬间抽走,春谨然瘫坐到地上,有些恍惚。
“发现什么了?”定尘见他这模样,连忙担忧询问。
“没事,”春谨然扯出个勉强的笑,“小师父,你能帮我去和夏侯庄主说一声吗,就说麻烦他把宾客们再召集到正厅。”
定尘微微蹙眉,却最终没问任何缘由:“行。”
目送定尘离开,春谨然深吸口气,起身来到窗边:“人都走了,别藏了。”
没一会儿,上面传来极细小的瓦片触碰声,然后就听裴宵衣道:“天快亮了。”
春谨然缓缓微笑,可惜与往常不同,喜悦并没有到眼睛:“大裴,我抓到凶手了。”
出乎意料,房顶上只有沉默。
春谨然问:“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又是半晌安静,然后才传来裴宵衣的声音:“我只想知道你这次能不能把凶手钉死在棺材板上。”
春谨然苦笑:“不知道。”
“不知道?”裴宵衣黑线,“你已经被反咬过一回了,再来第二次,可能就真没命了。”
“凶手八成是没办法反咬我了。”春谨然口气里满是自嘲,“算了,反正我查到的是什么,就说什么,至于听者信不信,就看老天爷了。”
“老天爷很忙。”裴宵衣也不知道自己生气个什么劲儿,但就是烦躁。
“那你不忙吧?”春谨然忽然问。
“什么意思?”裴宵衣皱眉,没懂。
春谨然嘿嘿一笑:“不忙就露个脸吧,万一等会儿我死了,也留个念想。”
裴宵衣:“你不会死的。”
春谨然:“那可说不好。”
裴宵衣:“不是还要去正厅吗,到时候就能看见我了。”
春谨然:“那不一样,我就想现在看你。”
裴宵衣:“毫无意义。”
春谨然:“有没有意义我说的算!”
裴宵衣:“……”
春谨然:“大裴——”
房顶上一声无奈叹息。
春谨然得意一笑,探出头往上看。
很快,一个脑袋从屋檐处缓缓蹭了出来。
春谨然:“……”
裴宵衣:“我说了毫无意义。”
春谨然:“谁他妈知道你蒙着面啊!!!”
裴宵衣:“其实我是先用烟灰把脸涂黑然后再蒙上的。”
春谨然:“……”
裴宵衣:“小心驶得万年船。”
春谨然:“那你现在可以划走了吗,用不用我送几朵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