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什麽?”苏思宁却问。
“当然是九王爷他──”
“他黑白不分表里不一真假难辨?”苏思宁问,又轻轻一笑,缓缓说,“你也说,你是银松堡的人,你现在只是在为银松堡做事,我们都不怀疑你的真心,你自己也不会怀疑。”
钱荣怀疑地看著他。
“如果,换个人呢?”苏思宁垂下眼睛,端起茶杯轻轻吹下茶沫儿,“不是九王爷,而是随便哪个人,也是和银松堡合作,也是需要你与之做出这般假象混淆众人视听,你又会如何?”
钱荣先是愣了一愣,接著沈默下来,不答他话。
苏思宁笑笑:“是会克忠职守,尽力做好本分之事吧。”
“可这人是他,什麽王爷,只会泼皮无赖耍流氓……”钱荣说著,可是显然底气不足。
“与他朝夕相处,九王是什麽样的人,你比我们都清楚。”苏思宁接著说,“一同进出,一起做事,把九王府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为了救他你让自己身陷险境,受了重伤。这些,可都是你不甘不愿做的事情?”
“自然不是……”钱荣的声音越来越低。
“小钱,你究竟怨从何来?”苏思宁歪歪头,问。
钱荣低下头,似在思索。
苏思宁也不要他回答,只任他静静的。自己缓缓品著茶。
风带著一片竹叶落在石桌上,钱荣无声地叹口气,再抬头,脸上已很是平静。
苏思宁看他,微微一笑。
“……已无怨气。”钱荣答道。
苏思宁不语。
“……主子,您知道多久了?”钱荣叹气问。
“没多久。”苏思宁回答。
“堡主呢?”又问
“也没多久。”复答。
“……多谢主子关心。”钱荣又叹口气。
“不是我应该做的吗?”苏思宁浅浅笑道,反问。
……好吧好吧,这位主子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真真配得上“当家主子”的身份哪……
钱荣坐在窗前,天已经暗下来了。
从苏思宁被苍墨带走以後,庄九还未回来,他便在这窗前坐了一下午。
有时想著事情,有时脑袋空空。
白天与苏思宁的那番谈话,他自然是被点醒了。
为何对庄九动怒?甚至因救他而受了伤有性命危险,他都完全不在意。而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却能惹得他跳脚?
……恼的其实并不是他以男儿身嫁入王府──如果他完全是把这件事当成任务来完成的话。如果只是“任务”,那麽担任“王妃”一角,为王府为庄九所做的事情,他都会当成理所当然,哪里会每天都因庄九的举动而满腔火气。
扶著额很是无奈地叹息,说到底,他在意的,只不过是庄九那模棱两可的态度。而为何会在意?──他要真再想不通,索性辞去银松堡职务改卖猪肉去吧。
所有的原因,不过是他对庄九有期冀而已。期庄九是真心,不是做戏。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或许在“婚後”,或许在更早。那个时候庄九追著他跑,那个时候看见庄九深掩眼底的不耐与厌恶,那个时候听他说,天生适合的,却未必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