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愣了下。
秋雨也愣住,掌谁的嘴?
柳薇要打她?!
掌嘴而已,比起秋雨背主算计,导致原主被迫沦落风尘受过的那些苦,秋雨今天这顿打算什么。
那些腌臜地方为了让女子老实,惩治的花样多不胜数。原主刚被卖时,因为不愿妥协,挨过的打比这重多了。
柳薇慢条斯理地看春兰一眼,“要我说第二遍?”
春兰忙回神,上前压着秋雨就开始挥巴掌。
秋雨被扇了两下才回神,然后尖叫:“你居然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秋雨一贯在原主面前没大没小惯了,在这个院子里几时吃亏这样的亏,自然不服。
柳薇道:“再加十下。”
才刚打够十下的春兰于是只停了停,就继续了。她力气比秋雨大,任秋雨气疯了也无法反抗。
柳薇看着秋雨,眼神凉薄,“叫够了就停,不停就再加十下。”
于是秋雨的声音越来越小。
春兰不敢留手,二十下结束,秋雨的脸已不能看了。
看着老实委顿在地的秋雨,柳薇摇头叹气,语重心长:“秋雨,淑姐儿打你,定然是你犯了什么错,你怎么怪起我了?往日我也舍不得责怪你,可眼看我就要嫁入侯府,那地方规矩有多严苛你不清楚?日后你随我进入侯府,私下里只有你我也就罢了,但在别人的地盘,你以后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哪天得罪了旁人,怕就不能只掌嘴轻松了事。”
柳薇摸出丝绢,给秋雨擦擦嘴角的血迹,然后将丝绢塞进她手里,又拍拍她手背,“好了,下去反省反省吧,你伤好之前就不用来伺候了,且让春兰跟着我。”
说完,柳薇起身抻抻腰,转身往房里走了。
秋雨看着柳薇的背影,眼睛已经恨得充血,心里第一次对柳薇生起了仇恨的怒火。
亏得她之前还有些同情被舅母坑害的柳薇,现在看来是她慈悲心肠了!
柳薇对秋雨的维护看重是满府皆知,虽然在他们看来秋雨在柳薇面前过于没规矩,但那是人家主仆的事,如郭慧兰这样没安好心的人,哪会多事去替柳薇管教秋雨。
平日从未见过柳薇责备秋雨,如今却舍得下手掌嘴了。
郭慧兰难免要问一句,心里有点担心是不是秋雨做的事被发现了,毕竟秋雨太蠢了,要不是她跟柳薇最久,最得柳薇信任,她也不想用秋雨。
柳薇将昨天侯府规矩严苛那套说辞拿出来敷衍郭慧兰。
不是被柳薇发现了什么不对,郭慧兰也就问问了事。
反正不过一个不起眼的丫鬟罢了,又没被打死。
又一日过去,就到了和侯府约定商议婚事的日期。
这一日朝上休沐,陈鸿这个一家之主也在。
在算计她的这些人中,原主最恨的人是郭慧兰,其次是赵四,然后是秋雨、陈凝淑……陈鸿这个舅舅,排在最后。
这样看,好像原主是恨对的,毕竟排在前面这些人都是切实地对她做过坏事的人。陈舅舅这个在私奔事件中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存在感,仿佛隐形了一般的人,在原主这里,自然是要干净很多。
可叫柳薇来看,陈府最恶毒的人,就是陈鸿。
这世上有多少恶事,皆是女子出头做下,她们身边的公公、丈夫、儿子,作为利益既得者,却始终像个隐形人一般,毫无存在感。
待事情揭发,女子背着满身骂名,什么最毒妇人心……而这些公公、丈夫、儿子,干干净净,光风霁月。旁人都会说,怪他们做什么呢,他们也只是被毒妇欺瞒了啊。
看看,多无辜。
但夫妻一体,郭慧兰做的这些事,陈鸿当真一无所知么?
他主动拿着信物去侯府重提婚事,难道不是想借侯府权势?他若真心疼外甥女,早该以一家之主的身份主动去侯府要求取消婚事。前世他官运亨通,焉知不是侵吞柳家产业后拿钱去打点的结果。
这一家子,就是爬在柳薇身上吸血的蛀虫,不止喝光了她的血,还连皮肉都一起扒了,聚餐一样,大嚼特嚼。
商量婚事,用不着柳薇这个女儿家出面。
婚期定在一个月后。
对于侯府这样的人家来说,哪怕有一个月时间做准备,但依旧显得仓促。但没办法了,侯府世子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侯府怕等不到婚期,侯府世子就在某次长睡不起了。
婚期定下没几天,侯府四处派发请帖,要给家里的龙凤胎办一场宴会,算是向京城贵族圈子宣布他们的正式回归。
柳薇这边当然也收到了楚珺发来的帖子。
侯府办宴,来的自然是门第相差不多的名媛公子,若非有个柳薇,以如今的陈府,还没资格被邀请参加。
柳薇刚拿到帖子,郭慧兰就假借关心之名叫来柳薇殷殷叮嘱一番,然后再让柳薇明天把陈凝淑也带去,到时候姐妹之间有个照应。
柳薇点头说好。
第二天,陈凝淑早早地就在郭慧兰的院子里等柳薇。
柳薇见她打扮得很是隆重,扬唇笑了笑。
侯府举办的宴会规格,自然不是陈凝淑平日参加的那些可比,初入侯府的她,免不了有些紧张。
但见旁边的柳薇一改往日小家子气,明明穿着打扮都不如她,此时却变得端庄大气起来,一路平视前方,神色寻常,对周遭场景似是司空见惯。
装模作样!
陈凝淑在心里轻嗤一声,却下意识地学着柳薇的样子,抬头平肩,目视前方。
但她过于紧张,下巴微扬不自知,看着便满身高傲,对周遭都不屑一顾。
同来侯府的客人遇见后,见她一身华贵打扮,还以为是哪家公侯小姐,但又面孔陌生,难免向旁人打听。
待知道只是区区一个五品官员之女,还是蹭着未来世子夫人的帖子来的,顿觉好笑,看她的眼神带着戏谑,跟看张扬摆尾的花孔雀差不多。
柳薇就看着陈凝淑表演,她今天翻车的时候还没来。
今天侯府宴会的主场是龙凤胎,女客这边以楚珺为重,但柳薇这个甘愿去守寡的未来世子夫人,也收获了各中各样的打量。
柳薇这样的身份,注定以后不能常出席宴会。她也乐得清静,全程除非楚珺寻她说话,或是旁人主动搭讪,不然柳薇就在旁自得其乐。
宴席全半程都很顺利,后半程时,楚珺提出玩游戏,要压彩头。
于是各家小姐,纷纷拿出随身带着的小玩意儿,交到做裁判的楚珺那里去。
陈凝淑不如场上其他人阔绰,但为了不落面子,她还是将身上的东西快速衡量了一遍,然后忍着肉痛,将手上的玉镯取下来,交给楚珺。
“等等。”楚珺叫住转身欲走的陈凝淑,拿起她交的那只玉镯,面容严肃,“这只玉镯是你的?”
陈凝淑的心跳了跳,道:“是我的,楚小姐,怎么了?”
“真是你的?”楚珺又问了一遍。
游戏还没开始,场上人的注意力自然都在楚珺这边,见楚珺一次二次地这么问陈凝淑,众人都意识到那只玉镯存在问题。
陈凝淑一下子也成为众人焦点,若在之前她定然会有些得意,但现在,她只剩满心的紧张。
陈凝淑掐了下掌心,泰然自若道,“自然是的,楚小姐为何一直这么问,是这只玉镯有哪里不妥吗?”
“自然不妥。”楚珺冷冷看她一眼收回视线,将玉镯递给旁边的一位小姐,“劳烦诸位帮我瞧瞧,这玉镯内壁里,是否刻着一个‘薇’字!”
陈凝淑一听,面色顿时变得惨白,忍不住去看一旁的柳薇。
柳薇垂着眸,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今天陈凝淑避免被人轻视,把她最好的都穿出来才凑出这么一身行头,身上随便一个小挂饰都价值不菲。
但陈府又不是真的那中大富大贵之家,能买得起多少这样的东西?她若真买得起,就不会把从楚珺那骗来的那堆首饰当珍宝,只会把它们当寻常。
而楚珺通信期间送给“柳薇”的东西,又岂止先前那些,有些东西,恐怕连郭慧兰和陈凝淑都忘记了到底是自己置办的,还是从楚珺那骗来的了。
楚珺又怎么甘心咽下被骗的恶气,早就给柳薇列了一张单子,上面罗列着她之前送给柳薇的东西,生气地说一定要从陈凝淑身上扒回来。
就算不戴,拿去卖了、融了做金稞子,也不愿便宜陈凝淑。
略过一遍单子的柳薇,今天出门那会儿,就在陈凝淑身上发现了至少两样能对得上号的东西。
小偷拿着赃物当着主人的面耀武扬威了大半天,但宴会刚刚开始,为了不搅了大家兴致,楚珺才按捺不发。
直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才终于忍无可忍,寻个由头发作了。
柳薇依旧安然稳坐,吃着她的橘子,没瞧见陈凝淑一脸惊慌似的。
那只被传下去的玉镯,经过几位小姐的手,纷纷确认里面的确刻着一个“薇”字。
她们看向陈凝淑,疑惑她怎么会戴一只刻着别人名字的手镯?
在场的都是人精,脑子只稍微转一转,就将事情猜得差不多了,看陈凝淑的眼神意味深长起来。
“我,我不玩了!”陈凝淑再蛮横,那也是在她的陈府,在外面,她也就是个地位一般,手段也一般,并且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面对这么多看好戏似的眼神,陈凝淑脸色涨得通红,冲到楚珺身边,就想抢走那只玉镯。
楚珺手一扬,“你不玩了,这也不是你的东西。我倒是要问问你,这分明是我送给柳姐姐的手镯,缘何会落到你手里!”
陈凝淑听到这话,倒还机智,立即道:“因为这是我表姐送给我的!”
“柳姐姐,是你送的么?”楚珺问。
正在吃橘子的柳薇抬头茫然地“啊?”了一声,慢半拍道:“我送的?”
“当然是你送给我的!”陈凝淑暗恨柳薇反应迟钝,让人看出端倪,她竭力镇定地向楚珺补充道,“表姐把玉镯送给我,我自然就把它当成我的东西,楚小姐,我这样认为难道不对吗?”
“那这个香坠也是柳姐姐送的?”楚珺逼近陈凝淑,“还有这幅耳铛,这都是我亲自让人制作的样式,专门用来送给柳姐姐的,别处根本没有!”
陈凝淑被逼得连连后退,“是、是她,都是她送的!”
楚珺看向柳薇:“是吗,柳姐姐?”
柳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略带无奈地道:“阿珺。”
似在劝她算了,别再针对陈凝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