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雁归一直不愿叫宁简师父,可现在听别人一说,倒有点气不过了:「为什麽不可能?」
青年愣了愣,道:「小师叔在山上时根本就不理人,所以很难想象他是怎麽教徒弟的呀。」
「不理人?」
「对呀,我师父也说,小师叔从小就这样,每年总有些月分会下山,等回来了,也只是一个人躲在後山练剑,跟他说话也不怎麽搭理人。我师父和其他师叔伯都说他是天分好所以瞧不起人,跟他不大亲近呢。」
苏雁归听得有些难受了。
宁简不搭理人,他完全可以想象,只是说宁简瞧不起人,那也实在太冤枉了。
「啊,抱歉,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吧……後山到了……」那青年似乎也自知失言,连忙道歉。
苏雁归笑了笑,也不愿再跟他说话。
後山是片不大的平地,悬崖边上矗着一块巨石,苏雁归走近时,就看到巨石上是无数班驳的剑痕,有深有浅,似已经过多年风雨。
「这上头都是小师叔留的,掌门有一次还打趣说,小师叔不在时,就只有这块石头可以给他睹物思人。」
後面那人还说了什麽,苏雁归就没有留心听了,只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抚石上的剑痕,慢慢地闭上眼,彷佛就能看到那个人一脸认真地站在那儿练剑,一削一刺,认真得让人心动。
再睁开眼时,眼前就有些模糊了。他本以为到了易莲山,见到唐御礼,总能问到宁简的一点消息,然而除了这石头上的剑痕,根本没有任何收获。
这里没有什麽灵药,也没有天心草,那麽宁简是为什麽回来呢?
如此想着,苏雁归猛地转身往回跑,那青年远远地在後面追,直到他冲进唐御礼的房间,才终於停了下来。
「宁简是为了什麽回来的?」
唐御礼手上正捧着茶,见他冲进来,也不动怒,只是慢慢放下杯子:「自然是好久没回来了,特地来看看我这个舅舅的。」
「既然如此,他什麽都没对你说吗?」苏雁归的话里多了一分咄咄逼人。
唐御礼笑了:「有,他让我替他往逍遥山庄寄了点东西,还说,不要让人找到源头。」
寄的是什麽,苏雁归自然知道,只是他并不死心:「还有呢?」
「还有,他说他要做一件事,也许会连累到天剑门,让我做好准备。」唐御礼叹气,「既然知道是麻烦,不要做就好了嘛,这孩子,就是这麽任性。」
「他才不任性!」苏雁归脱口反驳。
唐御礼看着他就似看着极有趣的东西,并不说话。
苏雁归脸上一热,半晌低下头,闷声道:「既然唐前辈不知道宁简的去向,那麽晚辈告辞了。」
唐御礼也不留他,直看着他气冲冲地走出门口,才幽幽道:「他还说,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门外的苏雁归身影分明地一僵,满脸惊慌地回过头来,唐御礼却已经转过了身,不再看他。
荆拾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回荡,苏雁归下山时,脚步都有些踉跄了,然而他却不敢停下来。
──一个人若要真的完全消失,要麽是彻底地改头换面,要麽……就是死了。
是什麽原因会不再回来呢?
那个人,在他三哥墓前跪了三天,托舅舅寄出天心草和信笺,拿了一柄从皇宫里要来的长剑,就把加在自己身上的麻烦揽了过去,然後消失。
一想到这,苏雁归就忍不出生出一丝近似恨意的情绪来。
只是连同恨意一起的,是更深的焦虑和紧张,让他夜半窝在破庙山野也无法安眠。
他不知道宁简怎麽样了,不知道宁简想要干什麽,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才能找到宁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