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简的目光迅速地追了过去,便看到院子角落是一个亭子。
亭子里有两个人,站着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手里正拿着个碗,脸上却像是要哭出来了。坐着的人倒笑得极灿烂,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说着什麽。
他身上穿着一身棉衣,外面还披了件大皮裘,脸色异常苍白,精神却似乎不错,正是苏雁归。
只见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到来,只是双眼似望着院中,衬着满脸灿烂的笑意,看起来就像是回忆着什麽开心事。
宁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半晌才猛地一动,便要往前冲。
慕容林却在一旁伸手一拦,另一只手顺势一拍,恰恰把宁简刚拔出来的剑推回剑鞘。
「你……」宁简皱眉,却只说了一个字,便没再说下去了,彷佛怕惊动了什麽。
慕容林却毫不收敛,哈哈地笑了起来:「他说你一生气就只会拔剑搁脖子,还真没错啊。」
宁简脸上微热,半垂了眼,目光却分明冷了。
「你站在这里看着。」慕容林的笑容也迅速地收敛了起来,只淡淡地丢下一句,便往院子另一头走去。
宁简很自然地抬头追着他的背影看去,还没回过神,便听到慕容林很大声地道:「苏雁归,你怎麽又把我家丫头弄哭了?」
声音太大,把苏雁归身旁的小丫头都吓了一跳,苏雁归却只是动了动,半晌才微微转过头来:「嗯?」
慕容林只走到他身旁,把那小丫头手上的碗接了过来,挥挥手示意她退下,才继续道:「我说,我家的丫头哪里不顺你意了,你非要把人整哭了才安心!」
「哭了?我没看见。」苏雁归笑咪咪地回道:「我说吃药我自己来就好了,她非要喂的,你说这男女授受不亲,她又不是我家媳妇儿,我怎麽好意思让她喂呢?」
慕容林啧了一声,看了看手中的碗,一边不大温柔地用汤匙舀起药往苏雁归嘴里送:「他奶奶的,天底下除了你苏雁归,老子还真没动手给谁喂过吃的。」
苏雁归也不计较他的粗暴,一口一口极听话地把药全吞下去了,这才道:「刚才那小姑娘真哭了?我就是跟她说除非她来当我的小媳妇,否则就让我自己喝药,我总不能害了她呀对吧?」
慕容林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就会折腾,我以前怎麽没发现呢。」
「我这是说实话。哎,你说我这一大男人的,让个小丫头伺候着,多不方便。你家除了你,难道就没男人了吗?」
慕容林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嘴里却毫不退让:「别人是想尽办法占便宜,你呢,难得美人在侧,居然还敢嫌弃?」
慕容林的嗓音一直很大,简直像是跟人吵架,苏雁归却依旧笑咪咪的,说起话来,声音气势就完全被比下去了:「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便宜您自个儿留着。慕容林的便宜,谁敢占呢,我还真怕你回头找我拼命。何况,她是不是美人,我又看不见。」
宁简一直在角落里听着,这时一句话蓦然入耳,心就像被什麽一下子悬了起来,双眼瞪直,彷佛连眨眼都忘记了,只死死地盯着苏雁归的眼。
「既然看不见,你还管她是男是女干什麽?」慕容林却似对苏雁归那句话毫不在意,只哼笑着应,一边把手中的碗放下,一边粗鲁地伸手拽了拽苏雁归的外袍,放软了声音,「天气冷,别坐太久,回去吧。」
苏雁归却挑了挑眉头,偏头向他:「什麽?」
慕容林像是一下子就被磨尽了耐性,拧着苏雁归的领子就把他整个人拽起来,一边往屋子的方向带一边吼:「回去!着凉了,荆拾回来非剥了我的皮!」
苏雁归这才噗地一声笑了,被他拉扯着跌跌撞撞地往房间里走,一边还忍不住调侃:「金子和荆拾,你要哪个?」
「金子,金子!」慕容林的耐性更差了,回答得一脸不耐烦,「少说废话!」
宁简看着他把苏雁归拽得差点要摔下去的样子,下意识便追上了几步,等看清楚时,才发现慕容林的动作虽然看似莽撞,两手却一直护着苏雁归,只要他一往下栽,就会被慕容林从不同方向给拉回来。
一种莫名的惊惶从心底升起,宁简慢慢地握紧了剑,看着慕容林把苏雁归带进屋子里,关上了门。
屋子里的声响几乎听不清,只偶尔听到慕容林气急败坏地大叫苏雁归的名字,不知道两人在里头做什麽。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看到慕容林从里头走出来,谨慎地关紧了门,这才转身往宁简所在之处走过来。
宁简迎上一步,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慕容林看着他的反应,却勾唇一笑,带着丝嘲讽的意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