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小到底是脸皮薄,还装傻呢,任舟端出过来人的架势拍拍他肩膀:“还用说?你司老师早把你出卖了,不然我能问你?这就是那个小语文课代表吧,啧,会挑。我跟你说,和语文学得好的搞对象,真的绝了。你还小,慢慢品。”一番语重心长说完,他还朝祁松言眨眨眼。
一定是他的金玉良言太有深度,祁松言微微瞪着眼睛,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开始冒傻气。任舟摇摇头,颇感遗憾,搞语文小能手的美妙只有他能体会到,眼前这位弟弟显然还没有参透其中精髓。
刚认识的时候,司君遥几乎从不在他面前显山露水,只当满腹底蕴压根不存在,不聊学科,不谈工作,展现给他的就是一位稳重内敛的哥哥而已。过了很久任舟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司君遥是怕不小心卖弄了学识,刺伤他埋了满身的自尊心,毕竟他不只一次地流露出对自己有限的学历知识的灰心。
可司君遥不知道,任舟其实特别喜欢听他讲那些。诗词歌赋也好,文章典籍也好,所有含蓄晦涩的句子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初春的莺啼或是仲夏的霖音,平白无故地动听。有时一起看电视节目遇到了不懂的,他就央着司君遥给他讲,内容倒也是其次,主要是司君遥循循善诱的语调太迷人,他好几次听着听着眼睛都直了,被司老师捏着颊边肉,埋怨他是个爱走神的坏学生。
当然,那些司君遥信手拈来的情话杀伤力就更大,无论是亲口说还是落在纸条上,都够任舟逐字逐句品上十天半个月,不光自己品,还要向全天下炫耀,同步在所有社交平台发布,只要给他点赞,就是他肝胆相照的兄弟。搞得齐海阳有一天实在受不了,打电话问他:“哥啊,你是转型做情感博主了啊还是爱情诗人,那一套一套小情话我搜了,网上都没有!司老师这熏陶的力度也太入木三分了,能把我媳妇儿送过去给熏两天吗,做做胎教。”
任舟嘴上让他滚,挂断电话就原地跳了段华尔兹,把自己转得晕乎乎,坐下来又更新了一条。那是前些天他们在地质公园的一处海蚀湾望天时,司君遥对他讲的。
海湾的浅滩碎着雪白的沙石,鸳鸯藤缀落双色花蔓,附满静默的礁岩。观景牌上介绍说,这片岩石形成于八亿年前的震旦纪,任舟无法想象那么遥远的时空,但他触上石壁依然感到莫名震撼。
湿润的风漫过鼻尖,司君遥在海风里吻向他,他却托住司君遥温柔的脸,提出了非分的要求:“你先说两句好听的。”
“阿舟,情话应当有感而发,可你总现场命题,是不是太为难人了。”
“也不算命题啊,那石头上刻的‘爱人湾’,这小风,这大海,顶多…算是个看图说话。”
司君遥被他气笑了,作势要捏他鼻梁,任舟边躲边嚷嚷:“哎呀!你不觉得这特别浪漫吗!好几亿年前的石头现在还坚定不移的,比钻石恒久多了。”
“所以…”司君遥收回手,接话问道。
任舟捧着他的脸,穿过镜片望进他清亮的眼眸,“我也想…爱你这么久。”
司君遥定定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在他羞赧之前,偏头吻了吻他的手心。
“这是几亿年前的海湾,那时它还不叫‘爱人湾’,潮汐与风不知换过了几轮,它也数不清见证过多少爱与别离。它比爱情生得早,也比爱情走得远,甚至时光在它眼里也只是苍白流逝的飞沫,就更别说人类短暂的生命。可我,只有这短暂的几十年,这是我能交付于你的全部。阿舟,你不要爱我上亿年,你爱我一生就足够了。”
这就是搞到语文老师的快乐,任舟光是回忆起来就浑身发热。祁松言看着他,依然不明所以,任舟刚想把这条情话掏出来让他观摩学习一下,就被司君遥迅速地带离了教学现场。司君遥在前面大步流星地飞,他抱着猫包一路小跑:“咋啦?你跟那个小漂亮语文课代表聊啥了啊,我看他那脸,刷白。不让我瞎说,你自己调戏完了扭头跑路?”
司君遥不搭话,直到飞出小区大门才呼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抹了抹额头的薄汗。
“活到这个岁数,第一次给别人打助攻,实在紧张。”
“给谁?”
“给我的亲学生。其实他还没跟课代表好上,大概处于齐齐动心却又互不拆穿的阶段。所以刚才,我把彩笛卷的名字告诉他了,还特意说是祁松言取的。看他的表情,我应该是猜对了。”
任舟听得云里雾里,低头看看次级助攻选手,此刻在猫包里一派天真的彩笛卷,皱起眉头:“你三句话之内不给我解释明白我能急尿裤子你信不信?”
司君遥戴回眼镜,“先憋住。之前在课代表借给祁松言的笔记上看到了他的名字,叫秦笛。我就知道,彩笛卷为什么叫彩笛卷了。刚才去取猫,听秦笛叫它咪咪,应该是祁松言不敢跟他说实话随口胡编的。所以我就一时心急,揭示了一个小真相。”
任舟终于明白了,提起猫包不禁对彩笛卷发出感叹:“儿砸,你可牛逼了,感情你周岁还没满,已经是人爱情小说里的替身白月光了!”
司君遥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走吧,阿舟妈妈,一大一小两位助攻已经嗷嗷待哺,它的小鱼干,我的三明治,看在我们热心姻缘的份上,都帮忙安排安排,好吗?”
“你们爷俩就知道吃现成的,这家里没我能行?起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