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君遥玩味地看向他:“阿舟,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之前并没有经验,为什么如此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左位呢?”
任舟张嘴就想哼唧,却咬着牙吞了回去:“年下狼狗攻不是很带感吗?况且我这么威武又强壮。”
“那如果我不愿意呢?”
“为啥!”
“我们抑郁症患者很容易对自己评价过低。我自认为年长于你,肯定更倾向于左位。如果为了你硬作右位,可能会产生强烈的羞耻感和挫败感,从而导致自我不认可。”
任舟全身烧得发昏,司君遥还在慢条斯理的对话过程中不停地将声音低缓地送入他耳中,像夏夜微热的月光,晒得树叶卷起初长成的青尖。他执着于左位的心坎也在欲拒还迎的踌躇里懵然松动了。
他也没有多固执,其实他非常喜欢司君遥以往的引领。他一穷二白的经验池在温柔的对待中逐渐丰盈,而这些愉悦的回忆都来自于同样初初启航的司君遥,他似乎也不是百分百的熟习一切,但却能够极其自然地操控他的身体。再加上刚听到的这一通云山雾罩,生怕自己太鲁莽,撞碎了来之不易垒起的治愈效果,于是喃喃地应允:“那…那不然你看着来吧,我只想你高兴点儿。”
有一丝暗暗的歉疚被司君遥融在微凉舌尖。他的阿舟依然善良又好哄,理应被更温柔地欺负。
热水的雾气从一角腾起,缓缓弥漫。它无声无形,却缭绕出不息的滚烫。起初是柔润的雾霭,随着倾泻的水流逐渐充斥窄小的淋浴间,连原本清亮的玻璃门也凝出濛濛雾白,被花洒一沁,便淋漓着蜿蜒,落下道道水痕。不散的水雾模糊了所有感官,视线中只剩翻涌的云。有支离破碎的空气扑在昳丽的唇色上,嘴角舒展。起初的迟疑被潋滟的笑容荡开极远,融成水滴落在足尖。
任舟彻底服了。
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什么叫天赋异禀,他直到今天才终于明白。
漫长的潮汐渐渐消落,任舟怎样躺着都不舒服,最后被司君遥铺在身上承着,才卸了仅有力气,把脑袋歪进司君遥的颈窝。
司君遥把毯子拉上来将他软软覆住,手在他背后轻拍:“阿舟,还好吗?”
任舟沉默半晌,抬起头,幽怨地嗫嚅:“我需要法律援助…”
司君遥又好笑又抱歉,把他的头按回颈窝,吻了又吻:“对不起,一时难忍,放纵了。是我的错,如果法律制裁不了我,那就请阿舟惩罚我。”
“…我拿啥惩罚你?我自己都他娘的弹尽粮绝…”
“唔…之前发现你确实很不禁碰,但没想能到这个地步。”
任舟侧过脸咬他头发,恼羞成怒地叽哩哇啦:“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去绝育!他奶奶个小饼干的,气死…看了那么多文,绝世敏感受竟是我自己!啊啊啊!…”
司君遥托着他,翻过身,抚了抚他滚烫的脸颊,低声问:“真的有不开心吗?”
任舟一凛,嗖地环住他颈子,用力摇了摇头。
他没有不开心,反而在许多瞬间莫名其妙很想哭。这个时代,可能太多人都在高声标榜自己的独立,但他常在望向司君遥的时候迫切地想要全部属于他。就像他决定把工资卡交给司君遥一样,他拥有得太少,一张卡,一个人,还有零七八碎的东西,如果都许出去,那只是出于全盘的信赖。他有过看似圆满的家庭,却又一夕之间分崩离散。有过关系可以的同学室友,除了齐海阳,绝大多数也都渐渐走向陌路。从前他享受自由,习惯独行,却忽然在司君遥身边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这种归属感不是束缚,而是一个既定范围之内的徜徉,使他既不因无知的边际失落惶恐,也可以在近密的注视下,于穹隆和旷野中赤足奔跑。
他把司君遥拉下来一点,让嘴唇碰着他的脸,“没有不开心,我只有这么多,都是你的。”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们互相拥有。”司君遥往他柔软的唇上依了依,闭上眼。
春枝之上暗暗生长的花芽也睡了,微风里有祈盼盛开的眼睛,滢滢地掠过,最后回归天际,织成一川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