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耳钉的事,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它究竟怎样落入盒子,又因何再次消失,明明没什么可藏匿的行踪,因为落在两处的心思而变得分外蹊跷,又因为全新生活的开启,被遗落在时间的缝隙。
司君遥答应过任舟,只要他喜欢,往家里买什么都可以。刚开始的时候,任舟拿街上捡的迷你魔方和一大塑料袋色彩缤纷的落叶谨慎地试探了一下。司君遥找来了只龙虾扣,铁丝钳三两下把小魔方挂上了他的钥匙圈,又捧给他一只玻璃瓮,两个人将落叶分了色,依层叠进瓮底,竟像哪个创意艺术园里买来的那样好看。
任舟受了鼓舞,从此放开了手脚。
于是,司君遥开始期待回家。因为每天推开门,总有惊喜。有时是咸鱼形状的棉拖鞋;有时是印着大朵黄玫瑰还缀着金色流苏的餐桌布;有时是娃娃机里抓出来的几个长得不太端正的玩偶。
这些色彩浓烈又有点滑稽的东西一点点破坏着原本的黑白灰,任舟用他独具一格的审美改造着房间里的一切。可司君遥慢慢觉得,这里,越来越像家了。
任舟在涂鸦他的生活。
应当事人的要求,他需要在任舟早班的清晨闯入他的房间,把他从跑车上拖到洗手台挂起来,等十分钟再把薄荷味儿的干净人拖上餐桌,最后团好了频频打嗝的一球,送出大门。当然,他也会要求不上夜班的任舟坐在他书桌对面陪他备课,可以看综艺,但必须戴耳机。不过有好几次司君遥都在全神贯注中被水壶烧开的笑声惊到,咳嗽或者敲桌,怎样都救不起笑得不成人形的任舟,最后扣了电脑,坐过去和他一起当水壶。
冬天来临后的北国,灰色的天空嵌了灰色的枝桠,而司君遥的生活被涂抹成用色大胆的油画。只有阿白每天哭唧唧,好好一盆高冷的栀子,顶着任舟系上去的桃红色的蝴蝶结,羞愤地得疯狂脱叶,在二十六度的地热供暖中却几乎凋零到秃顶。
云生网咖在斗殴风波后快速恢复了宁静,猛哥和微姐待任舟一如往常,而任舟也更卖力气干活,帮着策划了几次优惠活动,为云生加了血。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尊贵会员右祎也踩着活动的尾声回归,自己的卡已经充到三年后,那就开新卡送朋友。
“所以你真把蒋昊给揍了啊?”右祎边隔着前台给任舟递货边问。
任舟摸高把饮料补齐,扭头谦虚:“啊,其实总共也没打几下,不然他现在满嘴镶烤瓷。”
右祎作初中女生迷恋校霸的痴迷状,感叹到:“那我真是血亏!居然错过了大场面!”
“谁让你忙活什么玩意儿比赛,上礼拜赠咖啡礼券那个活动不是我抢着给你留一手,怕不是已经叫你搂大腿嚎上了。”
“大哥,我那是正经活儿好吗?取之于甲方爸爸,用之支持你工作。”
任舟想,是这个理。他也是后来才慢慢知道,别看长了一张娃娃脸,原来右祎已经大学毕业了。他本科读的是名牌大学设计专业,仗着家里底子厚,偏不愿被拘束在公司早九晚五,平时靠大学期间积累的资源接点外包,再搞搞创意比赛,也赚了不少,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
只是再被艳羡的人也总有自己的小缺憾,他俩搭手补完了货,正好碰见露露新交的男朋友骑个小电驴突突到门口。露露把围巾绕了两圈,蹦跶地窜出了门,钻进鲜橙色的电动车挡风被,还不忘隔着玻璃朝他俩挥挥手。然后腰一搂,头一靠,一骑红尘,妃子是笑了,可任舟和右祎却齐刷刷叹了口气。
右祎扭头杵他一肘,没好气地说:“你叹什么气?全店就你搞对象搞得最势如破竹,转个头的功夫都同居上了。”
任舟心说这误会这辈子算是解释不开了,只能硬着头皮敷衍:“我这不就是慨叹嘛,爱情啊,它就是接来送去,出双入对,电动车挡风被都能开发出双人的,说不准过几天电动牙刷都能出款双头钻,鼻尖贴上各自滋滋,刷牙腻歪两不耽误。”
右祎想象了一下,除了满脸喷沫子的危险,竟然还有点令人期待的浪漫,想到自己连个联动刷牙的对象都还没有,顿时更加惆怅,“甜甜的恋爱到底啥时候能轮到我啊!”
“你上次不是说,网上认识了一个。”
“他啊…”右祎听他提这人,肩膀也不塌了,眉心也不皱了,嘴边的小梨涡跃跃欲绽。
这小半年先后断了贝达宁和任舟两条大道,他着实有点不甘心。尤其任舟搞上那位斯文白净的男老师还顺利同居了之后,气色变好了,精神抖擞了,连原本全世界欠他八百万的脸也柔和了许多,动不动就捧着手机笑得柔情蜜意,让他眼馋。
既然有成功范例,不抄白不抄,他火速补了《气球飞不走》的课,一头扎进栀白的同人号,边羡慕任舟找了个才貌双全的,边在评论区糖粥甜上头的鸡叫外挑选目标。没想到还真碰上个性别标注男的账号,id叫“yi”,右祎当时就拍大腿。
他本名不叫右祎,叫右宇强,大抵是做生意的爹寄与的期望。等他觉醒了自己的人生,立刻改了个大吉大利的名号,右祎,有1,简单粗暴,跟“旺财”“长发”一个路数。名字没白改,你看,这“yi”不就来了么。
右祎立刻扑上去关注、打招呼、加好友三连,等加上那人的微信,他立刻给爱心午餐捐了520元冲喜,因为这人居然真的是个男的,朋友圈照片帅得风流倜傥。只是他以为春天要来了,对面那位却老神在在。赶上了,应付几句,从不主动挑话头儿,于是乎半个多月了,右祎依然有种被扔在鱼塘里等待进入重点培育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