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九猛地抬起头,仿佛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青衣人,冲进去扶住那人肩膀,眼也不眨地凝视着那张宛若修罗般的丑陋容颜。

“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那张容颜微微苦笑——或者称不上苦笑,因为那是一个可以说得上扭曲的、无法辨认的表情。

“赤焰,冷静点儿。”他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年轻健康。

寒九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冷静?我怎么冷静?我怎么冷静!执墨!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害了你!”

他想起鲛人族与人族对立后两人并肩作战的日子,他们相互扶持、相互依靠,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彼此,不断创造奇迹,守住了人族一次又一次的进犯。

他死后,执墨经历了什么?

他的死亡,给族人带来了什么?

曾经不敢想,不愿想的问题,现在真真切切地摆在面前,让他无法回避,无法退怯。

这是他犯下的罪。

静谧中,寒九缓缓松开放在执墨肩上的手,稍稍后退,难以自控地仰头抑制不断掉落的泪水。

“……他刚才说的,想要夺了我的体魄,是不是就是为了给你恢复?”

执墨瞳孔一缩,断然否认:“不是!”

旁边的青衣男子恢复笑容,坦然承认:“是。”

执墨转头怒瞪那男子。对方无所谓道:“我知道杀了他你也不会独活,但你告诉我,你现在还有多少时日?”

言下之意,执墨离死不远了,杀不杀寒九他都命不久矣。

“既然如此,我更想让你恢复如初再赴死。”青衣男子收敛笑容,低头逼视着执墨,“要知道今日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可不是我主动出手抓人。”

执墨冷笑一声,侧身挡到寒九身前,表情怒极:“你可以试试。”

两人冷然对峙。

寒九这一刻想了很多。

从赤焰的一生,到寒九的一生。所有记忆一一自脑海掠过,最后定格在云藏身上。

严格说来,恢复情绪是一个耗费心力的过程,无论是寒九还是其他人,大家都陷入沉寂之中。等寒九收拾好情绪来思考当下情况的时候,执墨与青衣男子的对峙已经结束。

执墨身体虚乏,站立过久力有不逮,那男子扶他进屋休息。

寒九等人跟上,适时提问。这才知道原来执墨是因为受了天谴之力,才导致肉/身灵魂同时受创,日夜承受天火加身之苦,永生难愈。

寒九仔细回想赤焰死前的场景,疑惑的眼神对上同样看过来的执墨,忍不住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消失的那半年……”

执墨靠在床头,缓了半晌才回答他:“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再提起也无济于事。我只是希望……还活着的族人能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寒九垂下眼,暗暗握紧双手:“那你呢?”

“我?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早就活够了。”他苦笑着,“赤焰,你知道我不希望你难过,更不希望你为了我心有负累。你跟他——”

云藏抬眼看向他。

执墨续道:“你们两世姻缘,如今总算有了善果,所以千万不要因为我再做傻事。”

寒九撇开头,眼眶酸胀到发疼。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这是陪伴自己成长,陪伴自己出生入死的亲人般的挚友啊。

哪怕当初两人曾有嫌隙,也不过是年少不懂事的小小冲突。当人族鲛人族相互开战的那一刻,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嫌隙就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