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光手握着碧色玉佩,目光沉沉,忽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那你又为何突然间不愿入宫?”
金羽满心念头乱转,俏丽的面容上闪过迟疑之色。眼看着皇帝不甚耐烦,终于不敢拖延。金羽再拜于地,又缓缓直起身子,一对美目蕴泪,却依旧熠熠生辉。
她轻声念道: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众人一怔。
金羽的声音极是清亮,此刻柔柔说来,别是动人。她道:
“参选本是罪女自个儿的意思。那时候,罪女一心想光耀门楣,因而渴望侍候圣驾。只是后来罪女意外撞伤了额头,不仅忘记了一些事,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入宫自然是无上荣耀,只是罪女的性子过于跳脱,宫中规矩严谨,只怕会给家中抹黑。况且,入宫也不方便与父母姊妹相见。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只要能自在地过一生,也算是值得了,又何必非要入宫呢?”
这番话也算是真心而发。殿内一时静寂,金素婉丽的面容忽然滑下两滴泪来,又很快拭去,她远远地望了妹妹一眼。因着泪眼朦胧,竟有些看不清那一模一样的人儿。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薛修媛轻声重复道,“好诗。”说完才惊觉自己一时失神。便听江承光问道:“此诗可是你自己所做?”
金羽犹豫了片刻,终究道:“是罪女早年于一孤本上所见,旁的尽皆忘了,只剩这一句记得。”
江承光静默一刻,道:“好。”
众人不知他这一句“好”从何而来,不敢作声。独金羽扬着头跪于地上。
那一瞬间的她,因为内心的坚定肯定而格外动人。光从外头落进来,撒在她灵秀的面容上,一瞬间竟恍似仙子,叫人看着微微失了神。
金夫人跪在地上,周身都在发颤。她和镇国公抱头痛哭。江承光的目光越过老夫妇,深深看了金羽一眼,又看了眼金素,忽然间,冷笑了起来:
“镇国公,不是朕不愿意宽恕金家。可是欺君之罪,又岂能纵容?”
镇国公伴君多年,听皇帝这话虽然严厉,可隐约已有了些放过的意思,不由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