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你论文,在国外时,那些权威核|物理教授对你赞不绝口。科学界在等着你大放光彩,你放弃大好前程,选择黯然退出国际大舞台回到祖国。后悔吗?”
后悔吗?
岑渺笑了笑,“严老师,这话应该我问您。”
“您在国际上是出色核|物理科学家,三次错失诺贝尔。最后一次,您马上就能够拿到奖,祖国一封电报,却让您义不容辞地赶回来。您后悔吗?”
可以这么说,如果严景山愿意再多等一段时间,那诺贝尔学奖一定会署上他名。
这是板上钉钉事。
可他没等。
而是选择回国。
从此隐姓埋名,那个名声响亮严景山退出国际科学界视线,取而代之只有一个名不见经传‘严山’。
严景山笑了,满是皱纹眼睛里饱含着温和光,视线看着前方。
在那前面,堆着一个个小坟包,那些都是因为研发原子|弹逝世战友。有修建基地工程兵,有发生核事故毅然冲在前面技术人员。
在这片土地里,埋着都是为国奉献热血。
“不后悔,我毕生所愿就是看到祖国强盛。奖项是个虚东西,我不想流芳千史,我只想国有重器。”
已经是八月天,金银滩暖和了不少,冰冷风雪过去,一阵暖风吹来,风将她额前秀发吹起。
岑渺眉眼弯弯,笑了笑。
“是啊,我也不后悔。”
能为华国献身国防事业。
能与一帮无名英雄共事。
她不后悔。
这批科学家,用热血写出来只有两个字——爱国。
时间推动着历史滚轮。
1964年9月底。
已经到了预定炸响原子|弹日期。
全国原子|弹部件装载在车上,分批运进了罗泊布,在这技术人员将会进行最后一次完整组装,然后运上发射台。
岑渺在这碰到了江拯。
彼时,江拯带着技术人员刚从地下爆破室爬上来,他看到前面靓丽身影时,当即反应一愣。
自从原子|弹机密开始,他和岑渺就被调到不同地方,平时只能写信问候,但却不知道对方在哪。
一个技术人员看到岑渺,再看江拯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连忙打趣:“江同志,你先过去。”
江拯这才丢下同事,向岑渺走过去,边走他边整理衣服。
他刚刚开口,还未来得及叙旧,就有另外一个部门同事焦急喊他,说是出了点小麻烦。
江拯满脸挫败。
岑渺微笑看他:“你先去吧,咱们认识十几年了,还怕没时间叙旧?”
“那我们回头再联系。”
江拯边走边回头,眼眸紧紧盯着岑渺脸,想把她模样刻进心底。
他们.....真太久没见了。
等到这次任务过去,他一定要好好对岑渺说出内心想法。
原子|弹发射迫在眉睫。
5000多名工作人员,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紧张地检查着每一个环节。
就在爆炸前夕,原子|弹一个部件出现了一个小小问题。领导人员立刻停止了所有部署。
岑渺刚进实验室门,发现室内气氛凝重无比。
“怎么回事?”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同事们怎么个个表情都苦闷无比。
张晓夏过来,递过来一张数据表,忧心忡忡道:“有个部件出了问题。”
“我先看看。”岑渺伸手接过张晓夏递过来数据,她找了把椅子坐下,一目十行地上面公式。
老秋站在一旁,他手里也拿了大量公示图纸,摇着头神情并不大好。
“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炸响,必须万无一失,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
岑渺从纸上抽离,“严老师呢?”
“上面领导很担心这个问题会影响原子|弹炸响,严主任出去和领导开会去了。”
张晓夏十分担忧,“这可怎么办,原定时间明天就要炸|响原子|弹,现在出问题还怎么来得及?”
岑渺刚想说话,实验室门帘就被撩起。
严景山走了进来,他腰痛发作找了根拐杖拄着,神色凝重地看着大家,“今晚大家都要辛苦一点,务必把所有数据算出来,否则,明天‘零时’将会被取消。”
原子|弹起爆前信号要倒数,这个起爆时刻,便被称为零时。
这段话说出,大家就可以感受得出事情严重性。
没有抱怨。
没有气馁。
大家互相鼓劲,加班加点连夜运算,没有一个人离开。最终在天空朦朦亮时,以严景山为首一干科研队员,得出了结论。
事情得到解决。
大家心情放松同时,也渐渐感到疲惫。
此时,恰逢凌晨4点。
严景山在第一时间将数据报告呈上去。
岑渺刚将资料叠好,就被张晓夏拉走。
“阿苗,快快快,我们去休息去,不然等下没精神,我怕错过下午原子|弹爆炸。这可是我这半辈子荣誉勋章嘞,因为犯困眨个眼错过了,岂不是很可惜?”
“好,你等我和严老师说一声。”
岑渺无奈地笑了笑,她刚想去找严景山,就看到他摆了摆手,让她赶紧去。
很快,实验室内同事们都离开得差不多了。
可杜康成还坐在椅子上,他埋着头,宽松白衬衣下是瘦弱身躯,手拿着钢笔齐刷刷地写着数字,根本没有停下意思。
“康成。”严景山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这不行,数据已经出来了,你就快去睡觉。”
杜康成抬头笑了笑:“严老师你先去,我重新把大家算数据再整理一遍,马上就回去休息。”
“确定就回去休息?”
严景山不确定地重复。
“确定。”
杜康城从来就是说到做到人。
得到杜康成保证,严景山才放心离开。
大概过去十分钟。
杜康成算完所有数据,松了一口气,他放下笔准备推开椅子起来,刚刚动作,心脏却传来狠狠绞痛,那绞痛来得猛烈,好像将他氧气全部抽走。
他这个毛病他清楚,先前核|辐射接触多了,他明显感受到身体问题在加重。
只是为了避免同事担心,他一直没说。
杜康成痛得面色发白,他重新伏在桌上,想要缓一缓。
那绞痛却丝毫没有停歇,反而越演越烈。
汗水瞬间模糊了杜康成脸,他一手捂住心脏,突然一阵反酸,他喷了一口血出来,他颤抖地去拽前边纸,朦胧中,他视线看向不远处,那里躺着一个圆球体,只待几个小时后引爆。
他......
他等不到了。
杜康成喘着粗气,他用尽全身力,沾着桌上鲜血,写下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