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寝宫中有一种难闻的药气。
宋皎很不习惯,几乎才进内便屏住了呼吸。
盛公公虽知道这是因为皇后的病,免不了如此,却也担心宋皎闻不惯这个。
便悄悄地问:“要不要紧?身上不舒服的话就不用勉强。反正皇上不是不知道的……”
宋皎道:“不要紧,既然来了,没有不进去照面的道理。”
再怎么样,皇后也是正宫娘娘,病的如此,她身为东宫太子身边的人很该来磕个头。
不然,宫中的人说她倒是无妨,太子跟皇后的关系本来就不佳,断不能因为她而更加雪上加霜。
再说,皇帝竟亲自开口叫她来,这已经算是她失礼在先……本该早就来的。
盛公公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个,所以才在皇上跟前说早就打算要过来请安的。
还未到内殿,一连串的咳嗽声响起。
宋皎抬头看向前方,连盛公公不由地也皱了眉,他是老于世故极有经验的内侍,听到这个喘嗽的响动,心头不由一沉。
看样子,皇后能不能过了这个冬天,还是未知。
他扶着宋皎的手,又向着她靠近了些:“待会儿少说话。”
宫女早向内禀告,皇后扶着嬷嬷的手从榻上坐了起来。
还没上前,盛公公看着皇后的脸,更是一惊——短短的两个多月而已,她竟瘦的如此了。
宋皎上前行了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请安?”皇后喃喃了一句,仿佛不知这两个字的意思,片刻才道:“哦,你有心了,平身吧。”
盛公公忙扶着她起身。
皇后看着盛公公的动作,又看向宋皎脸上。
“你进宫这么多日子,”皇后咳嗽了两声:“本宫这还是头一遭正正经经的看你呢。你走近些。”
宋皎进东宫的时候,正是张家出事,皇后急怒攻心。
等宋皎封妃,皇后也正病中,无暇理会。
那日太子确实是陪着宋皎来行礼过的,但皇后竟不愿跟太子照面,只叫他们在殿门口磕了头就罢了。
豫王大婚,皇后还是撑着露了面的,但宋皎却并没有出东宫。
是以这次,竟是两人头一次见。
宋皎上前两步,她也听出了皇后的声音虚弱:“娘娘还请保重凤体。”
皇后望着她端丽沉静的容貌,虽敛眉低头,却自有一种凝然如珠的皎然跟端庄。
此刻,皇后想起的竟是先前召见豫王时候,问他的那些话。
手拢着唇,皇后又咳了几声:“果然不愧是夜光之名,倘若……豫王早把你带到本宫跟前,也许现在,你便不是在东宫,而是在王府了。”
盛公公张了张口,又未敢多言。
宋皎道:“臣妾行事无状,出身卑微,性情亦不顺和,娘娘实在谬赞了。”
皇后笑了笑:“你要真是你说的这样,豫王又岂会留你在身旁那么久,当初你事发入诏狱……咳,他又岂会为救你而跟本宫坦白真相。”
宋皎一怔。
皇后又咳嗽了两声,道:“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盛公公听这话头不对,便忙道:“娘娘的身子要紧,何苦为了些身外之事费心思量呢。皇上因为娘娘的病,甚是忧心,而豫王殿下同样也甚为牵挂,娘娘何不仔细保养,也可让皇上跟王爷放心。”
皇后看向盛公公:“盛奇,你倒是会说话,你为何不说太子想本宫如何?”
盛公公咽了口唾沫:“娘娘……”
“太子想必巴不得本宫死吧,”皇后轻轻地笑了两声,带着几分冷意:“他心里记恨着本宫,以为是本宫抢了姐姐的恩宠……可是他难道不想想,若是皇上不愿意,本宫又能如何,若是皇上愿意,本宫又能如何?”
盛公公皱眉低下头去。
宋皎脸色微变。不由抬头看向皇后。
皇后望着她,突然笑了起来:“宋夜光,近来本宫听说了,太子甚是宠爱你,当然,姓赵的宠起人来,是会让你心甘情愿替他们去死的。不过你可要小心,等到有朝一日,他的恩爱淡了,那就是你的地狱。”
宋皎的心乱跳了几下。
盛公公顾不得犯忌讳,忙制止她:“娘娘!”
皇后笑道:“怕什么,本宫说的都是实话,何况,宋夜光你自己也该清楚,你可是混过官场的,总不至于像是个痴心女子似的,以为他们会宠你一人,永不变心的吧。”
盛公公实在听不下去这些了,他更担心的是宋皎给皇后的话挑拨了,万一对太子生出隔阂之心那该如何。
他只能多嘴到底了:“皇后娘娘,娘娘凤体违和,不如还是多歇息……”
“怎么,想走了?你就这么怕她听见本宫说的话?”皇后咳了声:“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用你手把手地扶着教着吗?”
盛公公只得看向宋皎。
皇后却也看向她:“宋夜光,你为何不出声。”
宋皎低了低头:“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提点?本宫可没提点你什么。”
“娘娘的话,都是金玉良言,臣妾谨记在心。”
皇后眼中有疑惑之色:“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