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谢庄主一声嚎叫,那人已经松手,身形一晃往后撤去。
宋皎看着地上安然无恙的青青,叫道:“侍卫长!”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叫了出来。
身后那人听了这声,本是行云流水的身法突然滞了滞,可到底还是闪身消失了。
等宋皎转身,背后除了那被钉死在床柱上的谢庄主,已空空无人。
可还没等她反应,房门猛然被人撞开:“大人!”
是两名巡侍跟小缺宋明赶到了,巡侍们持刀在手,其中一人的身上还沾着血。
小缺跟宋明先看到宋皎无碍,已松了口气。
他们两人上前查看情形,一名巡侍持刀站在门口戒备,隐隐地自夜色中还有呼喝之声传来。
另一名巡侍却冲到床前,看看被钉挂而起的谢庄主,他倒吸一口冷气。
伤的如此,谢庄主竟还没有死,只是痛晕了过去。
他整个人像是一个木偶似的给钉在上面,双脚微微离地,鲜血已经顺着身子洒落地面。
可最让巡侍心惊的是——这种手法跟劲头,自然不能是宋皎做出来的,甚至连他们这些御史台的精锐也完全做不到。
此时小缺说道:“多亏主子之前提醒了一句,几位大哥晚上都很警醒,还特分了时辰段轮班值夜,这才发现墙上往外冒迷香呢!想想真是后怕!”
门口的一名巡侍盯着外头的动静,道:“大人,此地恐怕不宜久留,这庄园内狗腿子不少!恐怕水深难缠。”
入内查探的那巡侍则转回来又问道:“这庄子大有古怪,墙壁之中竟有夹层,若非大人提醒,我们今晚上就要着了道儿了,后果不堪设想,大人可无碍么?”
宋皎还想着刚才的那一幕,但听到巡侍说“墙壁之中有夹层”,她心头一动,回头看看床板以及那昏迷的谢庄主,又看看青青的睡榻,便道:“无碍,幸好你们来的及时。”
小缺刚才进来的时候满心都在宋皎身上,没顾上看别处,这时侯总算看见了木偶人一般的谢庄主,吓得惊叫:“这是、怎么回事……”
宋皎回想之前谢庄主的只言片语,又看看被宋明扶住的青青,定神道:“这庄院确实有鬼,那谢庄主应该就是始作俑者,但现在咱们暂时不能离开。”
巡侍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宋皎道:“方才这谢庄主是从屋内出来的,机关应该就在床榻之上,而且此处也有一个暗道……他方才的话里透出,底下应该是有个密室,我想劳烦两位,想法儿下去看看这底下是什么玄机。”
两名巡侍对视了一眼,门口那人还有些犹豫:“就怕狗腿子们扑过来。”
他们一共是四人,之前在别院打斗了一番,这两人护送小缺跟宋明冲出来,就是为了保护宋皎,这会儿还担心剩下那两位若是挡不住庄院里的人……他们再分出人去下地道,岂不是无人保护宋按台了吗?
另一名巡侍忙走了过去,低低地跟他说了几句话。
那巡侍扭头往内,细看了看谢庄主的惨状,这才改口道:“既然大人有意如此,属下遵命就是了。”
正说到这里,他突然扭头,横刀喝问:“什么人?”
“是我!”一声熟悉,竟是之前的陈立璧陈公子,只见他也有些狼狈地赶了来,一只手臂有些血淋淋地。
巡侍不敢掉以轻心,见宋皎点点头,才放他进来。
陈立璧环顾屋内,见宋皎无碍先松了口气,又看到谢庄主的模样,顿时惊怔。
宋皎见他来到,眼底涌出几许怒色,却仍按捺着:“陈公子来的正好!”
陈立璧又扫了眼青青:“是,宋大人无碍就最好了。”
这会儿里间的易巡侍已经找到床板机关,他抽出一个火折子燃起,向着底下扔进去,借着亮光他回头叮嘱门口的吴巡侍道:“好生保护大人,听我消息。”轻轻跃起,跳了进内!
陈立璧见状道:“我也去!”
宋皎盯着他,终于没有说什么,眼见他提气纵身,跟着一跃而下。
此刻青青经过一番折腾,总算有些清醒过来,见这么多人在眼前,还迷迷糊糊地:“怎么了?主子……天亮了吗?”
宋皎担心她看到谢庄主的丑态会吓到,便示意宋明把她往门口带。
此时,外间的铁器交撞发出的响声渐渐小了,门口有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进来,正是剩下的两位巡侍。
门口的吴巡侍赶忙过去帮忙,小缺也跟着跑出去。
其中一名巡侍伤的较重,才上台阶便支撑不住跌坐地上,脸色惨白。
另一人也受了伤,幸亏无性命之忧,他支撑着对宋皎道:“大人,之前有十几个庄丁围了我们兄弟,我们奋力砍杀了六七个,周兄弟却受了重伤,本来以为会交代在此处,可不知为何,剩下的几人无缘无故一一倒地……我们这才冲了出来。”
那吴巡侍闻言,不由看向宋皎。
刚才他本不放心让那易巡侍下密道的,然而那易巡侍将谢庄主之态指给他看,说道:“方才我们未必是来得及时,但幸而按台大人身边或有高人相助,那份劲力跟准头都非我们能比。”他这才放心。
此刻听兄弟这般说,便明白一定又是那位高人暗中出手了。
不过宋按台既然不说,那他也不便说破。只忙掏出伤药,给受伤之人包扎敷药。
宋皎心里浮浮沉沉,她认定了暗中出手的是谁,但不知为何他竟不肯现身。
只如今情形复杂,只得暂且按下。
正在此刻,屋内一声响动,吴巡侍立刻按刀跳起,以为又是庄子里的狗腿。
不料里间那拨步床上嘎嘎开了一道暗门,竟是之前下地的易巡侍闪身而出。
他自拔步床内跳了出来,急忙上前禀告道:“大人,卑职刚才下去查看,底下确有一间密室,内有一个偌大的炉子,不知烧得什么东西,另外在底下还有几个大大的铁笼,关了好几个女孩子,有的、像是已经死了。”
宋皎毛骨悚然,催促道:“救人!都快去救人!”
一时间,除了重伤几近昏迷的那名巡差,其他在场的几人即刻都动了起来,小缺还犹豫着想留下守着宋皎,却给她踢了一脚:“快去!”
当下室内又寂静如初,青青没了宋明守着,揉着脑袋问:“主子,这是怎么了?天还没亮呢。”
宋皎正要回答,忽然脸色一变。
她把青青往身边拉了把,走到门口向外张望。
原来隔院之中,隐隐地竟有火光冒了出来!
此刻雨已经停了,风却开始渐大,如果风卷着火,难免波及此处。
忽然,身后青青一声尖叫。
原来她见宋皎不吱声,又怀疑他们要离开,便忙去收拾他们的包袱,不料才走了一步,就看到谢庄主如个鬼似的挂悬在床边,吓得她惊叫起来。
宋皎忙道:“别怕,没事。”
青青扑到她的怀里,瑟瑟发抖:“主子,这这……他是人还是个鬼?”
宋皎抚了抚她的背,温声道:“这是个坏人,你只当他死了。”
青青听是个坏人,却不怕了,壮着胆子扭头又看一眼:“这是那个……庄主?”
才说了这句,只听一声低呼,原来是那谢庄主幽幽醒来。
浑浊的眼珠转动,他先看见的是宋皎跟青青,一时叫道:“我的……药……”
青青大惊:“他还没死!”把宋皎抱的更紧了。
宋皎摸摸她的头,望着谢庄主道:“现在什么药也救不了你了。”
谢庄主愣住,然后他慢慢低头,当看到自己是何情形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厉声惨叫起来。
青青把头拱入宋皎颈间:“他叫的像是一个鬼!”
宋皎忍不住笑笑,对青青道:“你别理他,他已经逃不了了。外头像是走了水,咱们恐怕要离开,你快去收拾东西。”
青青虽讨厌这个老头子,但一听说行李,她忙松开了宋皎:“对了我的东西!那可不能丢了!”
这小丫头一路上把她的包袱看的紧紧地,像是小守财奴,这招声东击西果然奏效。
眼见青青没了惧意,宋皎才往前走了几步,她看着那惨叫的谢庄主:“你在这儿,祸害了多少女孩子?”
虽然陈立璧并没跟她说什么,但方才跟谢庄主交锋之时,仅靠他的三言两语,宋皎大致明白了这庄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庄主惨叫:“放我下来!”
宋皎问:“除了这底下的密室,别的地方,可还有没有人?”
因为疼痛,谢庄主的脸已经开始抽搐的狰狞了:“你、你……你这个贱人,坏我好事!一个女人居然敢假冒朝廷官员……”
青青正在拿包袱,听到这句,又惊又恼,跑回来道:“主子,他怎么知道你……”
宋皎制止了她:“你去看看门口的巡侍如何。”
青青虽有疑惑,却立刻领命,赶紧跑了出去。
宋皎盯着谢庄主道:“之前洗澡的时候,自然就是你在偷看了,对么?”
当时青青说冷飕飕的,宋皎还以为没有风,水也不凉,这小丫头怎么就冷了。
然而就算不是风吹,还有另外一种法子可以叫人遍体生寒。
那就是,在她们沐浴的时候,有人在偷窥。
之前正是因为想到这个,宋皎才察觉了不对,听到巡侍们说这墙壁上有夹层暗道,就更确信了。
谢庄主的脸狠狠抽了两下,盯着青青离开的影子,丧心病狂地说道:“就差这一味药了……这么灵透的处子,做成炉鼎入了药,自然可以助我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