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御史台派人来问,我不是说了嘛,是犯了孝令。”
“这……不知是我们府里哪一位长辈告发了家父?”
“呵呵,”高参军笑了起来,又扭头把宋皎从头到脚看了眼,然后他说:“宋侍御,我也有一句话想问你。”
“请说。”
“昨晚上,宋侍御是不是见过什么人啊?”
宋皎蓦地怔住。
高参军一看宋皎的脸色,便又仰头笑了几声,说道:“宋大人,这不就结了吗?昨晚上令尊跑到京兆府来叫嚷,说有人假冒朝廷命官,强横霸道不许他见你……说了许多的不中听之污言秽语,我信以为真随着他去……你猜怎么着?”
宋皎屏住呼吸。
高参军虽看似粗豪,实则粗中带细,他当然也听说过太子跟宋皎之间的不合,昨夜回来后,本以为太子确实也是去对宋皎不利的,谁知眼前,宋皎依旧活蹦乱跳。
可见太子虽然在紫烟巷,但什么也没做。
至少,没做不利于宋皎之举。
既然如此,那么太子在紫烟巷干什么了?这个,高参军当然不敢乱想,但他比其他的人更早的察觉:太子跟宋侍御之间,恐怕不是传言的那样。
更何况,昨晚上在宋申吉出言不逊的时候,以诸葛嵩的身份,本可以将他击杀当场,但诸葛嵩竟只是警告了一句。
所以,对御史台的来人,他可以不客气。但是对这个美貌太过气质亦过于温和的宋侍御,他得忌惮三分。
两个人的目光相对,谁也没有再说话,但彼此的心里已然雪亮。
宋皎停了步子:“既然这样,我就不去探监了。”
高磊点头:“随你,反正……不至于要他的性命,再过两天放回去了事。”
宋皎笑笑:“多谢。”
“不必谢,我也是后怕着呢,令尊自己闹不打紧,竟差点拉着我们去陪葬,这若是真的因为这个丧命,宋侍御,你说去哪说理呢。”虽然两人没说几句话,但高参军也看了出来,面前之人不可貌相,竟是个聪明爽利人,所以他也乐意跟宋皎多说几句:“宋侍御,你可别怪我处置令尊,我也是奉命行事,事实上这般处置已经算是极轻的了。”
“知道。”宋皎向着高参军做了个揖:“告辞了,留步吧。”
宋皎转身往外走。
高磊当然是知道自己昨晚上是跟太子见面,虽然他未必晓得两人为何见面。
而他给宋申吉按的这“犯孝令”的罪名,却也是极妙的。
子孙对于祖父母或者父母之忤逆……可知,宫内的皇上又叫做“君父”,而太子亦是储君。
宋申吉昨夜因不知太子的身份,各种污蔑,岂不也算是犯上忤逆吗?
高磊没有给他按一个“大不敬”,没要他的脑袋已经算是看在东宫的面子上了。
但宋皎没想到,昨晚上宋申吉差点捅出这么一个大娄子,可她竟然一无所知。
她恍惚记起,赵仪瑄仿佛离开过她一段时间,应该就是在那时候吧。
他悄无声息地把事情给料理了,而她却得一夜安眠。
宋皎出了京兆府,心头更重了几分。
她轻轻地吁了口气,却无法吐出心头郁结。
这天下之大,此刻对她来说,却竟有寸步难行之感。
她本来一心想要离开,却给赵仪瑄绊住,她本来要决心留下,却又偏偏……
揉了揉额角,耳畔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宋皎转头看去,却见一个京兆府的差人翻身下马,脚步匆匆入内去了,看那脸色,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宋皎正要迈步走开,却听见那人在进门的时候嘴里跳出“大理寺”三个字,她脚步一顿,心突然狠跳了跳。
她想起在大理寺的程子励。
东宫。
太子一宿离宫,盛公公觉都没睡安稳。
还好这位祖宗知道分寸,总算赶在早朝的时候回来了。
盛公公端详太子的脸色,却瞧不出什么喜忧。
但不管如何,只要太子不是气哼哼地回来,就已经谢天谢地。
只有一件,盛公公在为太子更衣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太子那淡烟紫色的团龙袍子上沾着几块深色的痕迹。
起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拎起来靠近看了半晌,才认出那些已经干涸的深褐色,倒像是血迹!
盛公公吓得腿都颤了,本能地以为太子的伤口又有了反复。
忽然他镇定下来,他明明记得刚才为太子宽衣的时候,他还特意看过那伤,愈合的很好。
难不成是别的地方受了伤?
但要是太子真的受伤,他没道理一声不吭。
盛公公用力摇了摇头,正要把这团龙袍子处置了,无意中却觉着手底有些异样。
他试着捏了捏那袖子,伸手探到袖口之中掏了会儿,果然给他掏出了一块丝帕。
明黄的缎帕,是太子随身带着的,但是此刻,那原本一尘不染的帕子却给弄脏了。
公公将手帕展开了细看。
最终,盛公公确信那的确是血渍。
他看看手中的丝帕跟同样沾血的袍子,他当然知道昨晚上太子是去哪里了。
难不成,这些东西是……
盛公公有些许恍惚,他想拿着这些去问问太子,可又实在不敢。
思来想去,公公还是把袍子给了浣衣局的人去洗,自己则把那块帕子偷偷留下了。
赵仪瑄吃了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