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早看出来,太子一旦认定了,绝不会轻易妥协,果然。
如果可以,她简直想跟太子换一换,她去霁阊行宫受用,他爱在哪在哪。
赵仪瑄的右腿还垂在地上,半天不动一下,仿佛睡着了。
宋皎扶着桌子,时而回头看他,时而看看窗外的雨。
她总是挂心他的伤处,太子的伤俨然竟成了她的心病,虽不在她身上,却仿佛跟她息息相关一样。
可见他呼吸平稳,安安静静的,又想起他先前酒力发作差点站着睡着之事……宋皎怀疑他睡着了。
半晌,她挪步走到床边,低头看去。
太子合着双眼,脸色还有一点薄醺的微红,呼吸沉稳。
宋皎轻轻唤道:“殿下?”他一声不响,神色安泰。
宋皎心想他兴许真是酒困迷心,入了梦乡。当下不去管他,便将他已然卸去腰带的外裳轻轻地解开。
手探向中衣的时候,还是颤了颤,她是个最怕疼的人,更怕看见血淋淋的伤口,可见赵仪瑄根本不去管自己的伤,她又担负着盛公公的重托,到底大意不得。
咬紧牙关鼓足勇气,宋皎把太子的中衣系带一抽,小心地将他右肩上的衣裳往外拨了拨,自己则外头靠近了向内看去。
她看见的是噩梦一样的伤势,仿佛比那天所见还要狰狞些,想来是去脓之后重新敷药导致,可见盛公公所说并不是夸大其词。
宋皎屏住呼吸,一阵的头晕不适。
她心里很乱,这种情形,该时时刻刻配备一个太医在太子的身边才好,至少,得是盛公公那样的细心体贴人。
而不是她……一个见伤就晕的生手。
可就在这时,看似睡着的赵仪瑄忽然一动,左手将腰勾住,用力。
宋皎一头撞在他的胸口。
这单人的竹子床并不十分结实,稍微一动便会乱响,宋皎压下,竹床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吱呀”响动,往下轻轻地一沉!
宋皎不敢乱动,也没怎么觉着意外。
相反,心里有一种“又是这样”的无奈感。
她的脸埋在赵仪瑄的衣襟口上,闷闷地说道:“殿下,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赵仪瑄道:“你不主动投怀送抱,本太子只得如此,什么时候你肯主动,自然就不这样了。”
他说话的时候,胸口嗡嗡地响动,震在宋皎的脸上。
这种感觉很奇怪的,让她忍不住也有些脸热发痒。
“你放开些,别又碰到伤。”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提醒。
赵仪瑄道:“不放。”
宋皎沉默,然后道:“你放开些,我到里面,不走。”
她非常了解太子在想什么了。
果然赵仪瑄垂眸看着她道:“又在说谎吧。”
宋皎道:“我若说谎,就让我、也受这样的……”
那个“伤”还没说完,赵仪瑄扫过她额头上那仍清晰的一点疤痕,蓦地抬手:“信你了!”他也知道宋皎怕疼,这样的赌咒对她而言已算恶毒,而他绝不想要她拿自己做赌。
宋皎身上一松,慢慢爬起来看了他一眼。
避开他的手臂,她如约轻轻翻到里间。
与此同时,太子侧身,右手搭了过来。
如今他的伤已然不是他的痛处,而是宋皎的痛处,她本要坐起来的,可给他的手一搭,便乖乖地卧倒不敢动了。
两人都是侧身之状,面对面的,势不可免。
这床颇窄,太子一个人就占了几乎整个儿,幸而宋皎身量小,彼此又是侧卧,倒是把他背后留出一点空儿来。
宋皎看着他明晃晃的眼睛就在面前,莫名又有点心慌,才闭上眼睛,又觉着更加不对。
她有点难堪的,要回身,背后是墙,前面给他堵的死死地,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赵仪瑄默默地看着她:“你又慌什么?”
“谁慌了。”宋皎输人不输阵地。
赵仪瑄道:“你的呼吸乱了,本太子听得出来。”
宋皎心虚,赶紧屏息不想让他听见。
眼见赵仪瑄笑道:“真是个小傻瓜,原来我们的宋侍御也有这么糊里糊涂的时候?”
她恼羞成怒,脸上飞红了一片:“我处处为了殿下的伤着想,殿下你若总是调戏,岂不叫人心寒。”
赵仪瑄道:“谁调戏了?”
他有条不紊地往前蹭近了些,盯着宋皎的双眼低低说道:“这叫。”
伴随他的动作,竹子床如同不胜负荷似的,吱吱嘎嘎,细碎的响声在室内响起。
窗外的雨声原本是舒缓的,不知何处滚过来一声闷雷,风起处,雨声陡然急了起来,细细密密,水汽氤氲。
就如同两个人已然交织错杂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