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关无绝得了保证便浑浑噩噩地睡过去,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有一股精纯的暖意沿着自己的手心传上来,蔓延到五脏六腑,一遍遍流转不息。
那时关无绝就依稀觉出些不好的预感,却无奈于体力不支,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大概睡了快两天,越睡越沉。
等意识渐渐回笼时,睁开眼眨了眨,视线中一团昏黄柔光渐渐清晰,他看见了一片清冷的白衣映在烛光下。
夜深,窗外漆黑一片,有细细的北风吹得枯枝乱抖,发出簌簌声响。
清绝居里罕见地没了那些服侍的医师。只有床边一盏烛灯,床上两人,床下两道纠缠的影子。
关无绝躺在床上,云长流就坐在床头握着他的手,教主转头过来时清俊的面容泛着异样的苍白,眼底也淡淡地一圈乌青,却冲护法微微笑了一下。
“醒了。身上好受些么?”
那嗓音平和,只是有些沙哑。
关无绝的思维迟钝地运转起来,活像个生了锈的老车轮。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从自己掌心传来的温度,分明是云长流的内力。
停了药,他本该没命。
可如今却没有感觉到丝毫身体不适。
——是有人用最笨的法子,给他以内力温养脏腑经脉!
云长流摸他额头试了试体温,低声问道:“过年了,有胃口吃饺子么?”
霎时间,关无绝宛如一脚自悬崖上踩空,倏然跌下深渊。他怔怔盯着教主近在咫尺的眉眼,心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竟想起,曾经那个跨年的冬夜。
自己被取了血倦然卧在床上。旁边长流少主不想去赴夜宴想陪他,是他耐心地劝,还说等日后做了教主大可废掉,叫他先忍个一时。
把少主劝走了,关木衍就推门进来。
他第一次得知了自己要被取心头血的命运。
命运……
关无绝本以为,自己的命运已然注定了在漆黑冰冷中走完这段余路。而他的教主,就是这片漆黑中引领他的那么一点点星子的亮。
而如今,烛光满室。
云长流真的废了夜宴,坐在他床头切切叮咛温语,护他残破之躯,治他满身伤病,暖着这副连自己都嫌弃的冰冷身子。
天上遥远的的星光一朝坠落到他眼前,落在他手心,竟比太阳更温暖,更明亮。
他病中昏沉,耍性子胡闹胡言。教主却一次次地迁就再迁就,甚至不惜做出停了药给人用内力护体这种看似愚蠢至极的事,只为他一句不想喝。
那可是两天两夜啊!教主竟当真一直不眠不休地挥霍内力?这要万一出点什么问题……
教主怎么能如此不自惜!
仅仅为了个他……
云长流向床头的案上伸手,将倒扣在小瓷碗上的盘子取下,里头果然是还热着的饺子,散着白气。
“来,”云长流揽着关无绝的肩颈,半扶半抱地慢慢把护法弄起来,耐心地夹了一小口饺子,吹了吹喂到他唇边,“张口。”
关无绝摇摇头,他几乎忍不住要落泪,转头把脸贴在云长流颈窝,颤声道,“教主……”
他手指揪着云长流的袖角,哽咽起来,“属下……无绝想喝药……”
云长流微愣,无奈地软了眉眼。教主放下玉箸抚他脊背,唤服侍的医师进来,“去,给护法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