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二岁的时候入住东宫,他昭告天下,说和宁长公主亦可以成为正统。我心中高兴极了,努力了这些年没有白费,终于得到了他的认可。”
“只是我入主东宫的那一年并不顺利,朝臣们为此吵翻了天。他们一直觉得我已女子之身为东宫,难堪大任。彼时恰逢吴王作乱,我为了平息朝臣们的质疑,请命带着镇国将军去吴地平乱,亲手砍下了吴王的头颅。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做了足有三个月的噩梦;十五岁的时候匈奴国来犯,我带兵去漳州打仗。此去半年,九死一生,回来的时候,他差点没认出我来;十八岁的时候,我奉命北上巡查,去黄河治理水患。为了赶回来陪他过万寿节,差点死在滁州,死在他最爱的贵妃手里。”
她摸着自己方才被秦晁刺痛的地方,“我其实特别胆小,怕血,怕疼,怕死人。自从乳母死了以后,我夜晚一定要人陪着才能入睡。我至今特别讨厌走夜路,讨厌一切黑暗的地方!因为我总觉得吴王的鬼魂,乳母的鬼魂,死在战场的那些鬼魂,所有因我而死的鬼魂,一到了夜里,总好像跟在我身后,怎么都摆脱不了。”
“可我一直按照他的要求活着。我做了将近七年的东宫和宁,无时无刻不警醒自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我要比旁人付出十二点万分的努力。这些年,他在后宫安于享乐,我在前朝处理政务,一日都不敢懈怠,无半点怨言。”
齐云楚缓缓上前,看着眼前眼里的水雾逐渐凝聚成一汪水,却始终不肯掉下来的倔强少女,蹲在她面前捧着她的脸,眼里的怜惜都要溢出来了。
她仰头看着他,嗓子哑得厉害,眼神里是浓浓的恨意。
“可他为了一个不过数月大的婴儿,便想要从我手中抢走一切!我苦心经营了十数年,牺牲了我作为一个女子所有的一切,结果到头来换来他一句心狠手辣!我不甘心!”
“心里难过就哭出来,”他吻去她滑落唇角灼热的泪,声音嘶哑,“别这么忍着,我心疼……”
“和宁长公主没有权利去哭!”秦姒哽咽,嘴唇颤抖,“他告诉我,身为堂堂的未来君主,怎么可以轻而易举的掉眼泪!”
齐云楚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哄一个小娃娃,“和宁长公主不可以哭,但是我的姒姒可以。”
他话音刚落,怀中的女子止不住的颤粟。她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前襟,悲鸣似从胸腔之中发出来的。
“是他,是他告诉我女子亦可以成为天下之主!是他告诉我的!他怎能到最后毫不犹豫的舍弃了我!拿我去给他的儿子搭桥铺路!我不服!”
“我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我要证明给他看,朕将会是这九州最伟大的女帝!”
“我信你!”齐云楚紧紧抱着她,只觉得她眼里不断涌出的热意透过胸前的冰凉的铠甲一路流到了他心里去,一颗心都要跟着碎了,眼睛涩得厉害,“姒姒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身为堂堂一国长公主过的这 样艰难,心中藏了如此多的委屈!
他应该早些认识她。这样,他就可以护着她,而不是叫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就这样独自撑了十几年。
她心里该有多苦,才觉得哭是一种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