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该油滑的时候就油滑,该对天子一五一十言明的时 候也绝不含糊,皇帝纵然生气,也是极为欣赏他这一点的。
天子坐在御座上,他从前对皇后的低声下气更多地建立在两人谈情的基础之上,他同阿笙从未闹到过这种地步,要再去千秋殿见她,圣上也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从前他与皇后缱绻,阿笙揽着他的颈项,极其依赖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她忧愁跟随了自己,来日会遭到君王的厌弃。
她说叫我做陛下身边的侍女或是女官都成,但如果陛下把这份爱给了我之后再收回去,这比杀了我还叫我难受。
阿笙要顺遂他的心意,原本就得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打算,他那时候又是怎么想的呢?
是想叫她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身侧受群臣朝贺,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还是要她身处两难境地,因为丈夫与父亲之间的恩怨而生出无尽的烦忧?
英国公将自己要说的已经都说完了,正要躬身告退,突然被上首的天子叫住,“自从朕御极以后,朕与你们这些旧时的玩伴已经很久没有在一处把酒言欢了。”
温钧琰的内心浮现出一丝隐隐的不安,他正要推拒,听见圣上的语气变得轻快了一些,“月中也算是个大日子,朕晚些时候在太极殿设宴,烦劳英国公替朕走一趟,知会那些人一声。”
自从皇后有孕之后,圣上已经许久没有饮过酒了,英国公正要提醒陛下一声,忽然想起这些日子皇帝与皇后龃龉,正是想找个机会借酒消愁,应该也不会立时三刻往千秋殿去触霉头,把这句多余的操心话又咽了回来。
“臣遵旨。”
……
苏笙有孕之后一向是睡得极早,但近来她心里存了事情,一日睡得比一日迟。
宋司簿略劝一劝,却叫她心烦得厉害,不由得回怼了几句:“司簿要是觉得千秋殿已经不合您的心意,何不回太极殿去伺候陛下?”
皇帝派了宋氏过来看着她,苏笙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恨屋及乌,对她并不如以往亲热,宋司簿知道皇后这几日同皇帝闹得厉害,她这个“帝党”在皇后面前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圣上前几日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被皇后拒之门外,这些日子不知道是忙着处置逆党还是自觉被皇后拂了颜面下不来台阶,竟不曾往千秋殿来过。
苏笙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圣上在自己认定的事情上很少做出让步,何况又是谋反的罪名,他沉默了这样久,想必也在掂量到底是要留下自己这个美人,还是宁可不顾她与孩子,也要彻底根除与东宫有关的苏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