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页

后妃有孕可以让家人入宫照拂本是不成文的惯例,但多半是母亲或嫂嫂入宫陪侍,苏笙与英国公夫人不相熟,倒不如叫温舟瑶进宫陪一陪,她们两个从前到底在一起住过,叫她劝一劝皇后,比自己现在这样与她僵持着还好些。

太子发动宫变,圣上这几日本来也是有些不得闲的,叫温舟瑶将她那些念头悉数打消了,自己那时再来千秋殿陪她,阿笙是个肯听劝的人,不会叫他为难的。

藏珠领了皇帝的吩咐,回转到皇后寝殿的时候也是松了一口气,她见苏笙已经出浴换好了一袭素衣,还是有些后怕的“娘娘,您说您这是何苦呢,这一头青丝谁瞧了不羡慕,您还将头发铰了下来,奴婢见了都替您心疼。”

苏笙执了一本佛经在手,倚坐在窗下床榻翻阅,宋司簿眼看着自己卸去了皇后衣冠,差点要被骇死,但又不敢惹恼了皇后,只能听从她的吩咐,全部退出了内殿,只留藏珠一人侍候。

听藏珠这样抱怨,她只好安慰道:“剪了就剪了,以后还会长出来的,我还嫌顶着这些头发太沉了呢!”

“娘娘,依奴婢看您这样是何必呢,圣上这样疼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瞧在您的面子上,说不定会赦免了主母他们。”藏珠有些天真道:“刚刚圣上在外面很是难堪,可就是这样都不曾生您的气,临走前还吩咐奴婢们将殿内的刀尺之物都拿走,怕您伤了眼睛做针线活。”

“陛下哪里是怕我伤了眼睛,他是怕我出家,或者自戕。”

经过后殿汤池的浸浴,皇后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些血色,苏笙随手推开了窗扇,听着殿外逐渐远去的声音,心中五味杂陈,“藏珠,你跟在我身边这样久,还不清楚陛下的性子吗?”

“他看似什么都听我的,给我一个好的出身,又许我干政,可是一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圣上什么事都是要瞒着我的。”

苏笙苦笑一声,她靠在枕上,腹中的孩子叫她行动有些笨拙,已经无法像从前那般随意环住自己的膝头,“圣人是被人从东宫位子的上面赶下去的,杀了废帝与秦氏才得以重返太极,他对皇位看得重极了,阿耶跟随太子谋反,太子又将圣上与我的事情说了出来,阿耶与他必然是要赐死的。”

她与圣上夜夜同枕,多少也能猜得出皇帝对这些罪人的安排。圣上平生逆鳞,皇位算是一桩,大言不惭一些,她或许也算一桩,苏家与东宫在这两件事情上都犯了忌讳,这叫圣上如何不动杀心?

“地藏奴还这么小,或许还有几年活头,或许将来某一天也会死于一场风寒。至于良娣,她大约要去太极宫东门同襄王妃和那几个县主做伴,但圣上要撇清我同苏氏的关系,必然要对长乐郡主的耶娘兄弟严正无私,抄没家财倒没什么,唯恐灭族之祸。”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我与陛下站在天下至高之处,却也是时亲时疏。”

哪怕是听了圣上那么多甜言蜜语,苏笙偶尔也会觉得心中失落,她会像天底下大多数女子一样纠结,自己的夫君到底爱不爱她呢?

圣上在光华殿临行前曾与她私下缱绻,但即便是那一刻,圣上也不愿意透露一星半点他要经历的事情,他口中说着太子的事情是国事也是家事,实际上半分也不曾说与她。

皇帝立她做皇后、处置太子,是为了讨她开心,还是因为圣上本身不喜欢东宫久居储君的位置,想要换下自己的骨肉呢?

他每次都将事情瞒得彻彻底底,到底是怕她心中担忧,还是害怕她也学了雍姬,向自己的父亲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