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杀伐之声并没有停歇,但苏笙被这样一队禁军包围,不由分说便被逼着上马,带到了围场另一头的宫室。
魏公培对这里的地形应该是十分熟悉,寻的都是偏僻小路,他们也没有遇上什么叛军,十分顺利地到达了天子驻跸之处,他一路上并不同苏笙言语,等到宋司簿搀扶苏笙下马,守卫确定来者身份之后才退到禁军之列。
宫门一扇扇开启,那厚重的“吱呀”声变作了无形的压迫,苏笙尽量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被两个黄门引进内里的一处宫殿,直到元韶来迎她的时候,苏笙的指甲已经在手心处留下了极深的掐痕。
“内侍监,圣上怎么样了?”苏笙见殿中不断有人进出,元韶的面上也有忧色,心一下便提了起来,她也顾不得这样问是不是失礼,“陛下现在是要见我么?”
元韶见到苏笙还有些惊讶,他瞥了一眼宋司簿,低声同苏笙道:“院使为陛下施了针,圣人如今才刚醒,陵阳长公主还在里面,奴婢领您进去给圣上请个安。”
两个守在门口的内侍打开了殿门请苏笙进去,她甫一踏入内殿,那浓重的血腥味与药味充斥着整间内室,里间隐隐有女子的哭声,苏笙行到门边,竟有些不敢进去。
陵阳长公主的那身骑装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身前多了几点深色,该是被溅到的血污,齐整的发型也是凌乱不堪,她跪在圣上的榻前,忍不住低声哭泣,“皇兄,四哥他……他万一攻过来,我们该怎么办?”
元韶看了一眼跪着的长公主,轻声禀奏道:“圣上,苏娘子来了。”
榻上那人似乎虚弱了许多,但说出口的话仍旧带有不容置疑的坚定,“陵阳,你今日也吓到了,先出去歇一歇,朕有事再召你。”
今日发生的一切确实把陵阳吓得不清,她平日里也是个爽利洒脱的女子,但真正见到襄王与皇帝刀剑相对的模样,还是被吓得不清,她应了一声是,搭在元韶伸出的臂上,起身退出了圣上所住的内室。
内侍监送长公主出去,内殿的门被重新掩好,苏笙站在离床榻两丈开外的地方向圣上行了一个礼,“圣上万安。”
“朕现在恐怕不怎么安康。”榻上那人自嘲地笑了一声,旋即一阵轻咳,在这狭小寂静的内室里,听着便叫人心惊。
过了好一会儿,那咳声才平复了下来,“朕原想同你说几句话,但又怕吓到你,你既然已经请过安了,那就先出去罢。”
此刻的他甚是虚弱,与平常高高在上的天子十分不同,苏笙忽然就起了逆反的心思,她斟了一杯水,行到圣上的榻边跪坐在他的身旁,掀开床帐将水送到他的唇边。
“您当自己是三岁的孩童吗,这样是做什么呢?”苏笙见圣上的面色并没有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反而更加红润了许多,连忙用手覆上他的额头,触感微烫,她猜测应该是因为伤口有了炎症,才会如此,“我又不是没瞧见过您杀人的样子,现在这样有什么好怕的?”
她以为皇帝原先喘咳是因为胸口中箭,伤及肺腑,然而圣上的胸口并无包扎过后的起伏,忍不住埋怨道:“您要咳就咳好了,又不是伤在要紧的大穴,这样压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