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总还是会给人带去难以磨灭的影响,托十六年记忆的空白,纪愉那时候在医院醒来,多半处于沉默当中,孟忍冬当时为了哄她说话,某种意义上将自己从一个不善言辞的人,硬生生扭成了个小话痨。
起初纪愉对她照着网络冷幽默念出来的笑话无动于衷,只很偶尔在听她变相说出自己的身世故事时,会稍稍有所触动,可孟忍冬又不愿意看到她总是像沉默的雕塑一样,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那里。
那时候孟忍冬不愿意看着曾经照亮自己的光就这样熄灭下去,于是她看着渐渐熄灭的天光,绞尽脑汁想要重启黎明,她试着生火、捕捉萤虫、甚至想要人造一个太阳……
纪愉以为那个“司恬”也散发光亮。
其实并不是——
就像人类看见了太阳之后又看到了月亮,以为它们在天空旗鼓相当,只不过一个掌握白天,一个驾驭黑夜,然而事实是,点亮夜空的明月光芒,是亿万光年前太阳就已经照在它身上的光。
楚见榆就是那高悬天空的明日,而孟忍冬只不过是月亮而已。
后来纪愉从她身上感受到余温,以为这就是世界上最明媚温暖的光了,实际上,那只是楚见榆在孟忍冬人生里留下的小部分痕迹。
而孟忍冬看着面前这轮已经忘了如何发光的小太阳,昔日楚见榆的光辉只残存在她的记忆里,再无法回溯,但她却不觉遗憾,只是心痛。
她其实并不奢望纪愉变回楚见榆。
只要这人能够一直平安、快乐地生活下去,不论在哪个世界都好……
可是为什么总是有人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伤害她?
……
有些话一旦出口,心中枷锁解开,便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接下来无论再发生什么,都能从容以对了。
纪愉握着孟忍冬的手腕,唇齿间太多的未竞之言挣扎许久,最先吐出的却是一句:
“……她,过的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