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领导的罢工仍在进行当中。由于工地断水断粮,华工们不得不开始自理食水,为数不多的积蓄迅速消耗,已经有人开始怨声载道。
阿福拖着病体拍胸脯,用自己十多年的筑路经验保证,再坚持最多一个礼拜,白人老板多半会部分妥协,每人多发半月的粮。
但为效甚微。不少华工都不是被卖的猪仔,而是从家乡借钱,自愿渡海淘金的。辛苦攒下的钱,大部分托人寄回中国。他们心里有杆秤。这里每多花一美元的冤枉钱,就是浪费乡下家中一个月的嚼用。
“好啦好啦,阿福哥,我们都知你有骨气,但我们也要搵食呀!大埠物价高,咱们这点积蓄能撑多久?”
华人间通用的称呼,管旧金山叫“大埠”,意为大都市。加州首府萨克拉门托则为“二埠”,以此类推。
有人多想,暗地抱怨:“阿福时日无多,临走想要硬气一把,做个汉子,无可厚非;可我们还要在美国待半辈子呢,何必跟着他胡闹?”
苏敏官送走请来诊治的西医,闻讯大步赶来劝解。
“既知阿福生病,何必冷言冷语?这里有我顶着,不会让你们丢饭碗便是!”
正吵起来,忽然土路上扬尘,几辆陌生的手推车出现在道旁。
“老乡!来搭把手!”
推车的也是一群华人。有人认得,都是旧金山华埠里开餐馆、开杂货店的。
他们从车上搬下一筐筐东西。华工们近前一看,眼睛直了。
三筐大豆,五筐大米,一筐猪牛下水,一袋腌猪肉,一篮子鱿鱼干,几罐熏鱼碎,十几头卷心菜,还有笋尖、海苔、切碎白菜做成的酱……
还有一筐湿淋淋、巴掌大的加州红鲍鱼!
加利福尼亚海岸线盛产巨大鲍鱼,美国人不敢吃,这些东西在华埠中餐馆卖得很便宜,几十美分就能吃一整个。
“都是香港和广东进的货,鲍鱼是今日捕的,顶新鲜。”餐馆老板笑嘻嘻地介绍,“这里还有苹果派和香肠,是隔壁餐厅放坏不要的,其实只有点点酸,咱们中国人不在乎,热热也能吃。我一样给带来了。大家上工辛苦,快过来吃一顿。”
饥饿的华工们纵情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