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船。”
两年没去视察过了,也该突击整顿整顿。反正还要去给轮船招商局选址,就当提前出发了。
盛宣怀得到消息,有点意外。
“大人……区区会党而已,近年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就是穷人抱个团,选个头,被人欺负的时候能有个靠山,其实都还是顺民嘛!卑职以为,没必要那么劳师动众,还惊动您总督之尊,就为查几个会党吧?”
李鸿章笑了。他这个年轻的幕僚脑子好使,可惜阅历缺得太多。
“杏荪,这你就不明白了。”李鸿章给他上课,“难道不抱团,就活不下去了?你只看到穷人过得辛苦,却可曾想过,也许是他太懒太馋,不求上进,才落得如今的地步?你只看到恶霸欺人,可曾想过,为什么那恶霸不欺别人,专欺他呢?是不是他缺了修身养性,缺了忍耐的心性?退一万步,就算这社会上真有不公之事,他们有保甲,有乡绅,有父母官,有鸣冤鼓……再不济,退一退,管好自家事,培养几个有出息的儿孙,日后自会替他讨回公道,又为何非要捧一个无亲无故的什么舵主、堂主、龙头?那些时时刻刻好像走投无路似的,好像所有人都要欠他害他的,有一个是一个,都是心术不正的刁民!即使现在不闹事,也是谋叛未行;一旦时运来到,这些就是打在最头阵的反贼!杏荪,咱们体恤百姓可以,可不能养痈贻患哪。”
百姓愚,便不能让他们醒;百姓一盘散沙,便不能让他们抱团。会党即使什么都不做,在朝廷眼里也等同于谋反,必须严密监控。
盛宣怀凛然受教,立刻告退,安排轮船和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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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船还差半日到港。苏敏官被带来轮船顶层的豪华套房。
哨官放下他双臂,他踉跄好几步才站稳。
“谢李大人赐药。”
他面色极白,尽管被两层衣物包裹,也能看到绷带外面渗出的隐约血迹。他费力地挤出一个笑,艰难地躬身。
挨打是真疼。但李鸿章随行的西医是真有本事。苏敏官思忖,要是落在别的旧式衙门手里,被折腾这么一遭,早就扑街了。
李鸿章冷笑。听他的语气,好像很炫耀自己的意志似的。
给个下马威而已,又没伤筋动骨。自己真要较真,他的脑袋已经留在海河滩上了。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李鸿章在打长毛的时候见得多了。有天分,有志向,就是走错了路。一开始他还有点英雄相惜的感情,屈尊纡贵招降了一大拨,有人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有人却反复无常,降了又叛,给他找事;到后来也麻木了。江山代有才人出,韭菜一茬又一茬,不如砍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