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上堆满了各种语言的、关于机械工程的书籍;抽屉里全是待办文件和备忘;墙上钉着厂内全部人员的名字、籍贯和职位, 让他方便背诵;他甚至用空余时间, 写了好几卷关于江南制造局的十年规划, 就等有机会往上递……
容闳叫人搬来几个箱子, 慢慢将这些书籍纸张收进去,把办公室整理清爽。
林玉婵出来, 默默帮他一起收。
“也好。”容闳忽然抬头, 生硬地一笑,“我其实也不喜欢理科和工程。当初在耶鲁, 微积分一直不及格……”
“玉在匣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林玉婵安静地微笑, “这里确实不适合你。先休息休息吧。机会总会有的。”
容闳三十七岁,人生还未过半。林玉婵虽然没背过他的生平具事,但她十分确信,关于他的无数百科词条,此时还只写了一个开头。
她忽然问:“苏州若是清闲,还能时常来上海小住吧?”
容闳点点头。
“您去南京考察太平天国时,见过一个叫郜德文的闺女吧?她如今是上海洋炮局总办的太太,也是博雅的股东、玉德女塾的监督。她大多数家人都去世了,但在苏州还有一些远亲和人脉,都是当地望族。我会和德文打招呼,万一到时有人刁难你……”
容闳微微一怔,又点点头。
来了几个随从,向容闳请安道喜,把收拾好的箱笼抬出去。办公室变得空空荡荡,等待它的下一个主人。
容闳站起来,习惯性地说:“林姑娘,烦你帮我订一张义兴的船票……”
林玉婵立刻道:“依文洋行有快速小轮啰伶丹从虹口码头开往苏州,单程票价五两。可以吗?”
容闳喟然叹气:“没有中国人自己的船吗?”
“嗯,有手摇船……”
容闳黯然披上外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