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多扰您休息。”林玉婵和蔼地说,“您跟博雅是一家人,我给您批个长期病假,您现在只负责好好养病,医药费我出。您的几个徒弟在好好儿的上工呢。您的闺女我也会管着。只要她肯在我这里干,干多久我发多久工钱。她要干一辈子,我负责养老钱。”
毛掌柜眼睛骤然睁大,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嘴唇翕动半天,林玉婵只分辨出几个字。
“小囡、嫁……”
他觉得,林玉婵跟毛顺娘相识一场,“帮忙把她嫁出去”就是最深姐妹情。
林玉婵抿嘴一笑,轻声说:“小囡先不忙嫁,我许她在家伺候您,工钱我照发。我问过熟人,这种情况,可以向朝廷申请一个孝女的旌表。有了这名衔,等她嫁过去,夫家不敢轻易欺负。日后对她哥哥的仕途也是有用的。您看这样行吗?”
毛掌柜一怔,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安排。
与此同时,容闳找到了毛顺娘的准公公,和和气气地商量着类似的话。
“……推迟婚嫁,伺候她爹养老送终。不是我夸口,因着这官身,可以直接向上海县递申请,再递到州、省,看能不能批一个节孝牌坊。我问过熟人,当今两宫崇尚孝道,若是有幸入了县志……”
准公公在县衙当差;当初因为容闳入狱的事,林玉婵没少给他送好处。现在容闳节节高升,他觉得攀上了金大腿,对容闳言听计从,当即连连作揖:“有劳,有劳!不急,不急!”
心里美滋滋地想,若是儿媳妇入了县志,记名的时候还不是带着他老李家的姓氏,间接等于他家也名垂青史了!
所谓用魔法打败魔法。朝廷给女人封的那些不值一文的名号,什么烈妇、孝女、孺人恭人淑人,在恪守礼教的人们眼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林玉婵因着那“九品孺人”的虚名,回到上海以后身价倍增,谈事顺利许多,而且居然开始有人叫她“林夫人”而不是“苏太太”,乐得她辗转反侧;今日她立刻发散思维,寻思能不能用“节孝”的名头,打败毛顺娘师兄们的盘算。
牌坊是生意,每年申请之人挤破头,甚至有家族逼迫寡妇殉节,以此求名牟利的。在林玉婵看来,“烈妇”万万不能当,但是“孝女”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先画个饼,至于这牌坊能不能批下来,这就不是林玉婵能管的了。
--------
一个钟头后,林玉婵召集毛掌柜家人、亲家、还有三个徒弟,说明了这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