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船水手心有余悸,骂骂咧咧地回到岗位上。
谁也没注意,一截粗糙的缆绳,已经搭上蒸汽船的船舷栏杆。
赫德喜欢独处。跟下属交代了必要的工作后,就回到自己的头等舱房里休息。中国男仆敲门,送来威士忌酒。
赫德随手接了,挥挥手,男仆没走。
他抬眼,忽然觉得今天送酒的这个男仆,面孔有点陌生。举止有些过于犀利,眼中也并没有他熟悉的谦卑神色。
赫德本能地合上日记本。
神色阴郁的“男仆”用肩膀带上门,手伸到背后,轻轻闩上。
“总税务司大人,许久不见。”他放下托盘,从容拱手,自我介绍,“上海义兴船行总办。”
赫德怔了那么两秒钟,蓦地伸手去够摇铃。
“你怎么上来的!来人——”
声音戛然而止。赫德感觉脖颈一凉,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杆黑得发亮的枪筒。
哗啦一声,酒杯翻倒,威士忌撒一地。
赫德不是束手待毙的人。余光瞟到保险栓没开,立刻矮身一躲,抄起桌上的墨水瓶,朝那握枪的修长手指用力砸去。咚的一声,苏敏官眉头紧皱,受了这一下,枪口丝毫不动。紧接着抓起桌上的裁纸刀,随手一甩,嗡的一声,并不锋利的刀刃贴着赫德的鬓发飞出舷窗。
一切发生在一秒钟之间。赫德冷汗涔涔,满面苍白,颤抖着触摸自己的耳朵。
咔哒一声,苏敏官开了保险栓。
船板晃了两晃。他如履平地。一只苍蝇“嗡”的飞出舷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