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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千副锣鼓在耳边嗡嗡响,林玉婵只觉得后脑阵阵发麻。旁边人说的什么她压根没听见,只觉得那一个个刺耳的音节像刀子,在她太阳穴剜出口子,把里头的逻辑理智放得精光。
上一次懵得这么彻底,好像还是发现自己有个要卖了自己的烟鬼爹。
太荒谬了……
“太后明鉴,”裕盛带着胜利的微笑,宣布,“这是奴才今早派人,去这民妇下榻的礼拜堂旅舍找出来的。此外在她的衣箱里,还藏着二百两纹银……”
在那一刻,他神态狰狞,像个咬住猎物的豹子。
慈禧低声道:“竟然敢闯洋人的礼拜堂……”
裕盛忙跪下,解释:“奴才是为大清江山着想,不能任由蛀虫和奸贼掏空了祖宗的家业。太后您放心,那些洋教士知晓奴才派去之人的来意,并不敢拦阻,也没有表示抗议。”
慈禧点点头,道:“文祥,你来看看。”
文祥早就候在旁边,捡起纸条过了一遍,面如死灰,扑通跪下。
那纸条的意思很明显。文祥借经手洋务的便利,和外国洋行勾结,通过这个中间商小寡妇,贩卖大清利益。
作为回报,洋行帮他在账户里存了银子。这二百两就是中间人的酬劳。
“奴才没有……”
“这是栽赃!”林玉婵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洋行的信纸费点手段就能搞到!裕大人,您说你派人去过我的宿处,他能不能说出来里面是如何布置的?洗手盆在哪里,衣箱在哪里,墙上的值日表贴在哪个方向……您是知事明理的贵人,莫要让小人蒙蔽……”
挣扎得并不漂亮。事到如今也没时间思考什么巧舌如簧的辩解。她觉得一身聪明劲儿全用在刚才给蛋糕力挽狂澜上了,此时脑海中接近空白,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感席卷全身。
慈禧转头看她,眼中没了方才的欣赏和喜爱,变成了冷冰冰的厌恶。
“我还以为你真是个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你闭嘴。我不想听你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