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违约。”她说,“但……”
“我真心建议你违约。”苏敏官擦拭钟表,真诚地说,“按现在的洋行运费,你跟他们签单越多,他们越亏钱。违约是在帮我。”
林玉婵不言语。
洋行多亏仨瓜俩枣又能怎样?违约真是在帮他吗?义兴不接单子,拱手让出市场份额,和关门歇业有什么区别?
他就是不肯直说“这是为你好”,非要冠冕堂皇地找一个自私的理由,免得她方才白生一肚子气。
这人就是五行欠抽。
她问:“你们那九家船行,商议出什么策略没有?”
“等洋行亏不下去,内讧,先后把运费调回正常水准。”苏敏官说,“谁能撑到那时,谁就有活路。”
说得好听,基本相当于“躺平任抽”。
可是……除了这个笨办法,还能怎样呢?
林玉婵想不出来。
“苏老板,如果你想赌一把,”她最后说,“商会这边得到情报,今年茶叶丰收,但洋商收购数额更大,茶货价格依然会微有上涨。我有‘第一家机器制茶的华商’噱头,如果顺利,利润会很可观。今年的博雅分红不能说帮你渡过难关,最起码能付掉伙计们的工钱。”
苏敏官依旧不依不饶:“如果你亏损呢?”
“若觉得苗头不对,你尽管退股。”林玉婵理直气壮说,“不过博雅如今现银也吃紧,可能会拖到年底、甚至明年才兑出银子。只好劳烦苏老板等等咯。”
苏敏官狠狠盯她一眼,叹口气。
“阿妹,我教你耍无赖,不是让你用在我身上的。”
林玉婵笑道:“习惯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