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头能调动的个人积蓄不过一千银元左右。已经属于小资阶层中不差钱的。
但她愈发觉得,把自己所有资产都放在博雅公司一个篮子里——当然还有义兴的一点股份,但两家铺子其实命运相连——看似稳妥,其实危险。
她试探问:“苏老板,你每天枕着义兴这么大家业睡觉,有没有觉得——嗯,七上八下,心神不安的时候?”
苏敏官静静看她拆蟹,摇摇头,不厌其烦地拉过盘子代劳。
两年了,没长进。
“义兴的资产又不是我的。”他答得很官方,滴水不漏。
林玉婵嗤之以鼻,指着他手里蟹腿:“公款吃蟹,该当何罪?”
他这才一笑,随后低声补充,“算不上多大的家业。我还嫌不够呢。”
忘了,他属于欠革命阶级。只要他没挣到像祖上那么多资产,他就不会考虑“钱打水漂”的事儿。
再说,苏敏官背靠大清第一连锁黑帮,不需要金钱来建立安全感。
他做买卖赚钱,纯属发挥本能,顺便帮衬同袍,给自己赚个方便。
苏敏官将沾着咸奶油的蟹肉一条条送到林玉婵的叉子尖,看着她,若有所思。
“阿妹,打算置地?”
但凡中国人,不论做官还是经商,发财之后的第一要务都是买地。官场杀机四伏,商界处处凶险,唯有土地不辜负人。只有当了地主,心里才真正踏实。
苏敏官想了想,又道:“不是我打击你……”
在大清买地,可不像古代小说里那么容易。土地都是农民代代相传的祖产,除非真没活路,谁肯轻易出让。就算有人赤贫缺钱,家中的土地多半早就被当地财主盯上,一有机会就大举兼并,好地根本不会流入市场。
更别提,乡贤势力庞大。很多时候外人进村要买地,全乡全族都得开会表决,接纳此人成为家乡一员,这才肯把土地卖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