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到他身边,踮起脚,对着那略嫌苍白的脸颊,诚心诚意地连亲好几下。
“小心报复。”她附在他耳边说。
出乎意料,义兴船行并没有遭到报复。
苏敏官不敢松懈,首先送走客房里的同袍兄弟。倘若昨晚真的有巡捕破门突击,他们是肯定会暴露的。如今看似风平浪静,但诚叔他们不可久留。
然后叫上值夜伙计,收拾了仓库里一些会务痕迹。开会时的桌椅板凳、关公像、简章规章之类,一律临时堆密室。至于各种火`药军器,都藏进货船,开到江里去。
他昨晚体力消耗巨大,做完这些,又睡个长长的午觉。林玉婵已经去商会主持例会了。
一连三日,别说巡捕,连个查税官也没来。
派人去巡捕房打听,那日“工部局巡捕房乐队”的首秀演出上,那开枪引发骚乱的罪魁祸首,虽然贴出通缉令,但始终没有抓到。
在场目击证人众多,但谁也没看清他的样貌,只记得他来去如风。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他腰间缠黑布——这说了等于没说,黑布随时可以解下来。
那些真·腰缠黑布的清帮马仔,有几个侥幸逃生,也知道那天夜里的骚乱到底是谁的锅。但他们本身都是法外之人,见到巡捕躲着走。折了这么大一场,只能当做黑吃黑,自咽苦果,眼下已经躲到浦东乡下,自然不会去向官老爷诉冤。
旗昌洋行的金能亨经理也是知情人。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去报案。
由于丢了随身皮包,泄露了洋行之间的机密合同,造成洋行的极大损失,旗昌董事会已经决定将他解聘。
没了洋行经理的身份,刚刚竞选上的工部局董事,也得退位让贤。
当然顾及友商之间的面子,理由不能照实说,而是发了个公告,很官方地宣布,由于旗昌轮船公司自组建以来,业绩连续下滑,不及股东预期,因此决定解聘现任经理,另觅贤能,云云。
一位经验丰富的资深经理人,又在远东有长期工作经验,原本是各外籍洋行的香饽饽。但友商们心照不宣,谁也没向他抛来橄榄枝。
《北华捷报》上登出了新经理的招聘启事。